她怔怔地看着,直到秦秾华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响起。
她看都没有看她,说:“你还是戴着面具。”
秦秾华沉默地看着她,此时此刻,伪装和行礼都没有意义。
殿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是殿中唯一一人,明明病重,却不见丝毫狼狈,妆容精致,发髻优雅,一身火红的长裙广袖,袒领中**半露。
岁月在她眼角留下细纹,反而使她更具风韵妩媚。
“你和小时候一样,总有自己的主意,下了决定之后,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自言自语道:“……像我。”
秦秾华开口:“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你是我用着药的时候生下的。”
她忽然说:“大夫说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做母亲的机会,于是我把你生了下来。
原本,你会回乌孙,在乌孙王宫长大,但是……”
寒冰一样的眸子慢慢转向秦秾华。
“你太虚弱了,根本承受不住长途跋涉。
你生下来的时候,只有小猫那么大,无法吞咽,无法睁眼,你的体温一天比一天低,心跳一天比一天慢,所有人都说你活不下去。
直到——你吮吸我沾过药的手指。
那时我就明白了,你从娘胎里就在服药,是这药,让你在我的腹中长大,是这药,让你有力气破开甬道诞生,是这药,在为你一日日续命。”
“你和我一样,都离不开药。”
她缓缓道:“所以,我把乾蛊让给了你,让你来用我的药。”
“药……是什么?”
秦秾华猜到了答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
“坤蛊宿主用过福禄膏之后,身体里流出的血。”
“宿主是谁?”
“……这么多年了,你最先关心的,还是别人。”
她摇着头,慢慢笑了起来。
一个人的笑声,寂寥地回荡在空旷安静的宫殿里,越笑越大。
“……这很好笑吗?”
秦秾华哑声道。
“好笑!
怎么不好笑?!”
她睁着沾有泪珠的眼睛,目光尖锐地朝她看来:“拦路抢劫的强盗、打杀奴婢的富户、杀妻的读书人、通敌卖国的叛徒——这些人的血——是这些肮脏的血,养出了色正寒芒、胸怀天下的镇国长公主!”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在发现伏罗身上伤痕后找我对峙,才会在得知真相后和我起了隔阂。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又不愿助我,我应该杀了你又舍不得杀你,只能用药抹去你之前的记忆,再伪装成失足落水的样子瞒天过海。”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扶着床边慢慢坐了起来。
“我把你留在朔明宫,一开始是迫不得已,后来,是顺势而为。
你做得比我想象更好,毘汐奴,恢复你原本的身份吧!
你有狐胡皇室血脉,只要你肯认祖归宗,就可以得到一个富饶的王国,伏罗可以让你在千军万马中取伪帝首级,狐胡的神罚大军可以保你长胜不败,伪帝一死,大朔必然分裂!
你用乌孙太女之名,联手大朔亲王一齐反攻大朔,有你前镇国长公主仁慈之名,再有瀛王暴虐之名,必有无数官吏富商归顺——”
斜阳从她面前穿过,她一身鲜红,像是深渊里开出的蔷薇,渺小的尘埃在光带中飞舞,她泪眼中折射出的癫狂,比烈日更加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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