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只觉得惋惜:“安宁那孩子,一手女红那样出挑,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也不在话下,便是打理庶务,也比寻常男子还要强上许多,长姐当日的嫁妆被那负心汉挥霍得十成只余下两三成,如今在安宁手里却是翻了几十上百倍……这样的能干,便是嫁天皇老子也是使得的!”
陈嬷嬷噗嗤一笑,眼中带着无奈和宠爱。
这姨甥俩相处了这么些年,江氏没做过母亲,如今却和安宁姑娘情分更胜亲母女,明明是那般柔弱的性子,涉及到安宁姑娘,却连这样护短的话也说得出来……
“您说的不错,可这世道,女子再能干,终究还是要有所依仗,才能做得长久。
商贾终究是末流,奴婢说句不敬的话,若是没有阳安侯府这个名头的照拂,表姑娘一介女流,想在京都这样的地界守住家财,生意越做越好,那是半分可能都没有的……”
江氏神情微微一顿,眸中似乎忆起了一些不愿回想的往事,半晌没有做声。
见她情绪低落下来,陈嬷嬷似乎也发觉出自己说错了话,忙补救道:“您也不必太过忧心,表姑娘向来是有成算的人,日子过得不会差的。
这桩婚事,起先也是表姑娘自个儿上了心,才有了如今的结果,她一片孝心想留在您身边,您又怎么忍心拂了她的好意?”
江氏默然。
她身子不好,一年里总有几个月是在喝药休息,进了侯府十几年也没能怀上侯爷的子嗣。
如今虽还能借着情分不至于像个透明人,却也终究有着无根浮萍般的胆战心惊。
她这样的处境安宁那孩子一直看在眼里,放心不下她也属正常,可,这到底是关乎她一辈子的事……
陈嬷嬷继续劝:“不提旁的,若是这门婚事不答应,没了侯府的名头,江陵那边那小妇定是要做主表姑娘的婚事的,她那样的人又能给表姑娘挑什么样的人选,您心里难道不清楚么?那才是真真误了表姑娘一辈子。”
闻声,江氏的脸色微微一变,终于被说动了。
安宁自幼丧母,她当年求了侯爷千里迢迢地赶过去接人的时候见到的情形如今都历历在目。
那小妇对一个年纪那般小的孩子尚且那般恶毒,如今安宁生得亭亭玉立,又掌着大笔的银钱,若真落到了她手里,那才真是生不如死,毫无盼头。
此时,外头忽地有婢女禀报:“姨娘,五少爷求见。”
江氏的神色终于安定下来,与陈嬷嬷笑着对视一眼,温声道:“我身子不爽利,若有什么事,让五少爷和表姑娘先商量吧。”
“是。”
这个时辰,想来是一回府听说了消息便来了,也还算有心。
这门婚事,到底还算是有可取之处的。
*
怡然居外。
听了婢女的话,顾昀微微颔首,如琢如玉的面上一派平静,只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动,暴露了一丝少年人的紧张局促。
有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
顾昀转过头,看见一袭清丽衣裙的晏安宁似是快步朝他走来,玉柔花软的面庞上一双眸子亮如星辰,让人心神一荡。
对视上的刹那,少女似是有些惊慌,想起了闺中礼数里最重要的一条,放缓了脚步,手指提着裙角慢慢地跨过门槛。
每一步都走得轻盈优雅,浅淡的夕阳忽明忽暗地染在她身上,素色的丝绦将纤细的腰身显露无疑,犹如一副绝佳的仕女图,澄净灵动,却亦可勾魂摄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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