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梗着脖子硬要对谢氏从严处理,阳安侯一面是心疼宠爱的怀了身子的妾室,一面是对妻女险些受伤心有余悸,合了她的意并不出奇。
可于顾昀来讲,她算是没给他留情面,而事情一了,他不为谢氏求情,而是巴巴地在父亲跟前表示不计前嫌地要娶她,阳安侯此刻,定然对这个莫名受牵累的儿子又愧疚又欣慰。
这个关头,若上门求娶反遭拒,站不住脚的、不识抬举的就成了她和她姨母了。
晏安宁半点不愿承担这种恶名。
做错事的不是她,她为何要被世俗议论纷纷?
“如何不能拒绝?”
顾文堂却定定地望着她,“安宁,你知晓的,只要你一句话便可。”
这话一语双关,晏安宁明白他的意思,她是要她应了他,那一切的麻烦就不再是麻烦——他是顾昀的长辈,天生就有高他一等的权力,若她选了他,自然不必再为这些架在头上的礼数的枷锁逼迫得无法挣脱。
他手段多,自然有法子让旁人闭嘴,可晏安宁不能就这样答应他——浸淫官场权术多年的男子,有天生的疑心,这一会儿或许是觉得她千好万好,值得他费上万般心力来哄到身边,可真成了亲,日后无尽的日子里再想起她主动抛却了他的侄子,选了他,未必就不会疑心她的居心。
他会想,或许她寄人篱下,贪图富贵,本来对顾昀就无太多的情意,眼前多了个能选的位高权重的他,自然就舍了那前途未卜的,另选了高枝。
经年累月,或许两个人便会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所以顾文堂的橄榄枝即便抛到了她眼前,却也不是她能主动拉住的。
身份地位的跨越,是需要站在高处的人主动伸出手,放下身段,拉着那意定之人登上的。
她是顾文堂看中的,意图占为己有的猎物,便不能在他面前露出拥有獠牙的一面。
于是姑娘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却坚定地摇头:“三叔,我配不上你……方才,您不是也瞧见了?大白日的,五表哥抱了我,有两个婢女都瞧见了……我的名声也就这样了,只能嫁给表哥了。”
哪知顾文堂听了却是笑:“不会有什么人传什么的,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怕被拔了舌头去。”
他走过去时自然也瞧见了,虽心里不大舒服,但还是先让徐启去敲打了那些个路过的下人。
她所料想的风言风语,并不会出现。
然那执拗的姑娘还是摇头:“……可从前五表哥也经常来寻我,纵然合礼数不曾如今日这般唐突,却也是都落在旁人眼里的。
人人都觉得我是要嫁他的,若是我不嫁,日后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呢?”
顾文堂心里头就升起一股子躁郁之气来。
“他抱了你一下,在下人面前同你说过几句话,你便觉得名声毁了,非嫁他不可了?”
他挑着眉头,又好气又好笑,在她耳边哑声道:“那若是旁人见过,我揽着你的腰,亲着你的嘴儿,你在我怀里被亲得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你是否也是非嫁我不可了?”
经世的大儒,口中竟说出这样的诨话来。
姑娘似被他骇得瞪圆了眼睛,片刻后眼眶里就开始有泪水在打转儿,有些破罐破摔的抽泣:“……五表哥都打算来求亲了,这样的关头,若三叔将那事同旁人说了,我便不活了!”
耍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女人招数来。
实然顾文堂自个儿也有些错愕,怎地就被那胜负欲扰得逞起口舌之快来。
他却然忘了,那夜的事是个谬误,她心里想来是有些芥蒂的,并不觉得是暧昧缱绻的事情,只觉得他唐突。
他本该有些愧疚怜惜之意,也是素来见不得她在他面前落金豆子的,可听了她的话,看着她因恐慌嫁不成顾昀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那些爱怜的心思瞬间消失无踪,转为一种更加隐晦而汹涌的感情。
涉世未深的姑娘,不知男人骨子里是有多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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