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我走了,下雪了,您也进去吧。”
她转过脸,示意车夫拉车,出去了一段路,等拐了个弯,低头,盯着自己左胸口的那支康乃馨,压不下心里涌出的一阵浓烈的嫌恶之感,一把拔了出来,扔出车外,丢到了路边。
雪从头顶飘落,刚开始是一片两片,稀稀落落,慢慢地,三片四片,越来越密,很快纷纷扬扬,如盐似絮,落在了贺汉渚的头和肩膀之上。
贺兰雪被哥哥突如其来地丢下,一个人从楼上爬了下来,到处地找,在侍者的指点下,最后出来,可算是找到了他,见他独自站在饭店大门前的街边,背影凝滞,一动不动,喊了一声哥哥。
贺汉渚抑着内心的怅然若失,转过脸,面上已带着从容的微笑,朝着妹妹走了过去。
“又下雪了!
哥哥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街上?苏少爷呢?你看见了吗?我刚才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他。”
贺汉渚道:“他刚走了。
我们也回吧。”
贺兰雪眺望了眼街道的尽头,收回目光,哦了一声。
贺汉渚替妹妹将披肩披在了肩上。
司机开车过来,他示意司机不必下车,自己替妹妹打开了车门。
贺兰雪坐了进去,他仰头,最后看了眼从头顶夜空里悄然而落的飘雪,弯腰,也上了车。
车里,身边的妹妹在不停地说着关于苏家女儿的事,说后天有可能会同乘一个班次的火车北上。
也希望如此。
“哥哥,要是恰好同次火车,他若不是包厢的票,我们可以邀他来包厢。
晚上他休息好了,第二天才有精神做事,哥哥你说对不对?”
“苏少爷要是顾忌我也在,我可以去外面,把包厢留给你和苏少爷休息。”
妹妹又大方地愿意自动退出。
贺汉渚视线透过车窗,望着外面落雪的街景,目光,渐渐凝定。
就算一同北上,就算开口相邀,她也不可能再会接受这种好意的。
心里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他。
倘若说,此前,他们还能一起骑马,一起打西洋拳,他也渐渐开始习惯,甚至暗暗享受起因为她的顶撞和反对而给他带来的那种不可言说的幽微而奇妙的愉悦之感,那么这个夜晚过后,在她那里,自己又变成了您,一个彻底客气而疏离的您。
她大约是瞧不起自己这种男人的。
有了即将谈婚论嫁的对象,还和另外的女人生关系。
再也没有以后了。
就在片刻之前,当自己追出去,叫住她的时候,她回过头看过来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了那双眼眸里透出的一缕嫌恶之色。
即便是浓重如斯的夜色,也无法完全遮掩。
这样更好,贺汉渚心里想道。
今夜他之所以进到那个有唐小姐的房间,最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目的,不就是为了掐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生出的某些根本就不该存在的念头吗。
当初怎么教训的王庭芝,现在就该怎么断绝自己可能就要行差踏错的一条危险歧途。
虽然过程出了意外,然而最终,殊途同归,可谓是求仁得仁了,他何必多此一举竟还企图解释,又何必像现在这样怅然若失。
本就不是自己该有的东西,也从没有得到过,谈何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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