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有人能治好我这一身毛病,我不介意把整个船长室的东西送给他,有人能治好我这身病吗。”
黑色陶罐,艾格认出那是巴耐医生的手笔,那味道和他给岛上哮喘病人开的药剂一模一样,现在可能还加了点蜂蜜。
“巴耐医生很有办法,他不像其他船医,也不像陆地上任何一个医生,从来只有向主祈求圣水或放血这几招,咳嗽时放胸口的血,关节疼痛时放膝盖的血,总有一天,我得流尽全身血液以求一个安眠。
有人教过你们这一说法吗?鲜血是不祥的,噩运会闻腥而来——在船上,没人喜欢流血。
哦,噩运似乎已经来了……”
他想起来:“……潘多拉号遇到了疫病。”
“一点小麻烦。”
他随即评价。
比起痛痛快快夺人性命的疫病,他显然更在意这身仍在和骨头缠绵不休的疾病。
平静抿了口黏糊的药汁,他继续夸赞巴耐医生。
“那老人很有办法,他分的清所有香料,让它们互相搭配产生神奇功效,他仅仅用这碗东西让我睡了个好觉。
我尊敬这样一位智慧过人的医生……可是——”
他说“可是”
时的表情像是被药物苦到了。
“可是那老人家端碗药手都在颤抖,爬我这楼梯需要两人搀扶,今天他的脸色已比昨天更差,看得出来,海上的风浪把他折磨得不轻。”
他脸上竟流露出了一点哀伤,虽然他看上去并不为自己强掳医生的行为抱有一丝歉意。
“衰老——衰老是比疾病更加难办的东西。”
他长长叹道,“我会努力照顾好那把老骨头,让他撑过这三个月的航程。”
……但愿如此,艾格看着他脸上哀伤转瞬即逝。
这也是他爬上这艘船的目的。
“听说他收有两个年轻学徒,还正好成为了我的船员。
这是件好事,传承的意义,知识和智慧不必跟着老人埋葬墓地,但——原谅我,但你们实在太年轻了。”
船长喝完了整罐药汁,表情也倦怠下来。
“造就一位伟大学士的不仅仅是口头知识,还有丰富的经验。”
“好好学,有的时候,掌握着珍贵知识的学士比这株珊瑚树贵重多了。”
他终于说出这次召见的目的,似谆谆教诲,却半点眼神也没给他们,不像赋予厚望的样子。
“退下吧。”
他说。
转身的时候,从头到尾不敢去看船长眼睛的伊登终于松了口气,本能地往桌子后飞快瞥了一眼,他原以为船长已经对他们丧失了兴趣,一瞥之下,却发现他仍旧在看着他们。
整场交谈里,伊登好像都没感受到过这么专注且满是深思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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