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秦小姐一面孔斯文,讲上海话说,女人一旦做了戏子,必定是吃足苦头,否则,啥人呢。
吴小姐说,巩俐最苦了,为了赚人眼泪,就做苦命女人,咽到半夜里,身边老头子要搞,要掐,要咬,要打,大哭小叫,楼上滚下来,满身乌青块。
章小姐不屑说,巩俐这副面孔,只配做乡下女人,真正苦相,苦得登样,哭湿十块手绢的,也只有上官云珠了,眼睛里,就苦戏十足,头发也是根根苦,但就是有味道,苦里有嗲,叫人舍不得,老男人最欢喜。
吴小姐说,不对了吧,是越剧皇后袁雪芬好吧。
阿宝说,女人的要求,也太高了,太不满足了,既要年轻,漂亮,又不想吃苦头,大概只有做老牌电影出水芙蓉,吃吃白相相,唱唱歌,跳跳舞。
李李说,算了吧,一个女人,越是笑容满面,欢天喜地,一翻底牌,越是苦,一肚皮苦水。
司机插进来说,徐总房间里,有两部老式电影机,老片子不少,苦戏不少。
大家吵了一路,车子开到常熟远郊徐府,已十一点敲过。
眼前一幢三进江南老宅,青瓦粉墙,前有水塘,后靠青山。
徐总年纪六十朝上,身材适中,一口上海话。
旁边是浙江朋友丁老板,四十左右女秘苏安。
车子停稳,李李让阿宝先下车,徐总上来握手,李李下车,徐总热情握手,耳旁轻讲了一句,李李避让,介绍身边人。
大家陆续进门。
丁老板介绍,此宅原属大地主的家产,祖上二品官,原来还有一进,大门有旗杆,石狮,公社阶段拆除,徐总置换以后,数度重修,成为最标准的“四水归堂”
宅第,收觅旧构件,移花接木,大门影壁从安徽弄来,第一进天井,五上五下,中堂对子,一样不缺,长几上,照例摆设南京钟,插屏,居中,玉如意一件,旁边官窑大瓶一对,八仙桌,红木几凳,左右厢房,每开间阔四米,进深九檩,包括西式沙发小客厅,长台会议室,正宗按摩房,自备锅炉,日式深浴缸,桑拿马杀鸡,楼上客房五套,三十年代上海中产风格,摆设面汤台,梳妆台,美人榻,摇椅,鸦片榻,包括老电扇,月份牌,后天井筑了鱼池,房间有斯诺克,乒乓台,以及棋牌室,视听间,小舞池,衣帽间。
最后一进,天井东墙,修有六角飞檐小戏台,西墙为廊棚,藤椅茶几数套。
厅里中堂对子,样样顺眼,德国八音钟,山水石古董插屏,官窑粉彩瓶,居中是吃饭圆台,一圈官帽椅。
厢房设置和室,西餐室,上层为主人房,厅后直通大厨房。
三进房子,过道青砖铺就,角角落落,杂莳花草,盆景点缀。
所到之处,案几不少,厅堂,榍扇,花窗,走廊转角,清供大小青铜器。
阿宝动一件绿锈满身器物。
徐总说,这是觚。
现在超五星级宾馆,一只蹩脚花瓶,底座胶紧茶几,此地随便动。
阿宝说,此地安全。
徐总说,长期有老妈子,花匠,两班四个保安,上海朋友来,我请此地名厨,此地朋友来,上海请西餐师傅,全靠苏安照应。
苏安笑笑。
李李说,苏安等于女主人。
苏安恭敬说,我是做下手的命。
阿宝说,到处贵重收藏。
徐总说,我是借了老丁的藏品。
丁老板笑笑说,古董是有不少,西北两省的仓库里,满坑满谷。
汪小姐感慨说,我真想做一只古董,蹲到此地算了。
苏安不响。
徐总说,我巴不得五位美女,全部变古董,大家准备好,我现在吹一口气,变。
徐总朝厅堂一指,并不见烟火一亮之类奇迹出现,对面粉墙一张长案,供奉五件青铜器。
李李说,五只铜花瓶,啥意思。
丁老板说,这不叫花瓶,叫尊。
大家端详。
铜尊静静排列,高矮肥瘦,绿锈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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