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仍是沉默,庆愚又道:“张钦差若着实不愿吐露,亦有一法可解。”
他方开口:“请天师赐教。”
“红尘泥淖,多生苦厄。
张钦差若肯抛弃功名利禄,随老道在山野自然清修问道,亦可得长久。”
庆愚斟酌片刻再劝,“恕老道直言,张钦差积病在身,早已坏了根本。
病体残躯,案牍劳形,仅靠汤药吊命,能吊几时?若早早抽身,或可延年益寿,多活些时日。
倘有机缘,来日羽化飞升,与天地同寿,得逍遥自在。”
随队御医日日诊脉,亦曾委婉劝他静心休养。
他只当是御医怜悯,却不想是诊出他今生短命。
“长寿短命皆是一生,湍命该如此。”
张湍缓缓回道,“多谢天师告知。”
“也罢,人各有志。
许是道门与张钦差机缘未到。”
庆愚将瑶琴放回,“还有一言,张钦差可当闲话听了。
老道避世许久,与红尘俗事早已没有瓜葛,今日张钦差来是为求医,外伤易疗,心病难医。
一些难言之隐在老道这里说不出,天底下就再没能说的地方。
洞府简陋,夜里寒凉,有碍病体,老道不多留张钦差了。
沿来路去,风禾子还在洞口等着。”
话已说尽,便是送客。
张湍摸索着起身,扶上石壁向外行去。
如庆愚所言,心病难医。
倘若出了这洞府,一切困扰便再无人可诉。
今已得幸遇高人,倘若讳疾忌医,又何必走这一遭?
他停下脚步,转身向洞内一拜:“湍明白了。
还请天师释梦。”
庆愚捋须轻叹,将人迎回石座,倒一碗冷水送上。
张湍喝下冷水,神思清明许多。
“张钦差请讲。”
“湍以为久受此梦困扰,但细细算来,不过数月。”
张湍开了话头,“若说噩梦,梦中情形却非鬼怪血腥,只是每每入梦,便觉心烦意乱,焦躁难安。
仿佛身在火海,又仿佛溺入深水。”
“梦中幻象,本就变幻莫测。”
“是处汤泉,热潮汹涌,常常淹来。”
他顿了片刻,“我在汤泉中,水雾很重,难辨周遭景象。
唯有一挂红纱,仿佛可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