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诚说,“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你的眼睛。
越越,你知道吗?以诚我妈怎么说的?千越这个孩子,你知道他哪里长得最好?就一双眼睛,也不是说有多大多特别,就是清透,黑是黑白是白。
越越,不管日子过去多少,不管发生过什么事,你的眼睛没有变,你的心就不会变。”
千越说,“以诚哥,你不明白的,那不过是我的职业技巧。
白色的衣着,看似洁净的睛神,单纯的笑容,都不过是技巧,不过为着一个赤裸的目的。
我的…许多的…客人,他们…都是些官员或是所谓的文化人,他们需要这些,我就供给这些。
那个原先的我,真正的我,已经没有了,回不来了呀,以诚哥。”
是以诚说,“他在,他就在这儿。”
他把手抚在千越的胸口。
“他就在这里,我听见他说他想出来。”
千越呵呵笑起来,“你一定是听错了。
他已经死了,被我掐死了。
免得他天天跑出来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千越走到钢琴边,象是想用手抚摸一下,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千越说,“你知道吗以诚哥,我,再也不能弹琴了。
有一次,有个人,把我…按在钢琴上…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能弹琴了,一碰到琴键,手就会抖,出来的音全是破的。”
以诚只听见他说,我再也不能弹琴了。
越越再也不能弹琴了,再也不能弹琴了吗?
以诚想起以前寒暑假,每到下午三点多钟,越越便会弹起那首曲子,他听到了,就会跑到他家楼下。
然后,越越会跑出来,趴在阳台上,对他招手。
有时越越也会淘气,用纸团成球,砸下来。
若是正巧砸在他脑门儿上,他会张了嘴,无声地笑。
更多的时候,他会扔下一粒糖,或是巧克力,再剥一颗放进自己的嘴里。
以诚记得那时问过越越,这是什么曲子。
千越的嘴里含着糖,面颊上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含含糊糊地说,叫离别。
我妈喜欢,她说人生不过是一场场的相遇,一场场的别离。
小小少年,身量还未长足,清澈的眼光里,藏着一点点的寂寞,隔着长长的一天一天的日子,在对着以诚微笑。
但是以诚发现,现在他忆起更多的,却是在这一两个月以来的千越的样子。
他穿着白色的衣衫,身后衬着深浓的夜幕,他依在门边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抹去唇边的饭汁时那一点无意的诱惑,他在病中握住他的手说,我哪里也不去,他被焰火照亮的眼睛,眼睛里浓重的渴望,他喝醉时摇摇晃晃的身影,他缠上来的瘦长的胳膊,他说你真是善于理论联系实际时一点点的调侃,一点点的羞涩。
以诚发现,他对千越现在的记忆与八年前的一样的多,一样的好。
以诚说,“越越,我喜欢从前的你,但是更喜欢现在的你。
过去的你太小,我也小,很多东西,很模糊,象是友情,又象是亲情,但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清楚自己心。
我…我爱你,越越。”
沈千越静静地看着他,“以诚哥,要我面对过往的自己,或是以现在的样子来面对你,都令我羞愧欲死。
若你真爱我,放我走吧。
永远不要再来找我。
你的越越,已经死了,他不在了,不回不来了了。”
八年前,你不能留住的纯真与洁净,八年后你也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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