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住的笔尖仿佛解了冻,又继续一笔一划在纸上游移。
谢霁垂下眼轻笑,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凉薄和嘲弄。
以貌取人,这姑娘哪里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九哥,你也长大了吗?”
谢宝真忽而提问,睁着玲珑的眼睛望着他,诚心求教道,“你们男人成熟,是否也要经历些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提得惊世骇俗,谢霁一怔,随即调开视线,浓密的眼睫一颤一颤,难得现出局促的神情来。
偏生谢宝真打破砂锅问到底,继而道:“……比如,身体上会不会也有变化?”
在谢宝真眼里,谢霁与爹娘、兄长并无区别,故而说话毫不遮掩。
可谢霁不同,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更不会有人关心他的身体有无变化……
长大的标志自然是有的,只是他从未在意过。
曾经,这具身体的每一寸骨血、每一丝毛发,都让他觉得肮脏厌恶。
他是为复仇而生的工具,早已没有了七情六欲,却在少女问出这般问题时,下意识血气上涌,烧得心胸沸腾。
他半垂的眼睫抖动,强迫自己将目光放在宣纸上,面上神情淡然,可耳廓却浮现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连笔下的字迹也变得散乱起来。
谢宝真:“咦,九哥你写字怎么在抖?”
许久,谢霁略微生硬地岔开话题,写道:宝儿最厌恶什么?
谢宝真歪着头看这行字,想了许久,方斟酌着给出答案道:“我厌恶之事,一是伤害我的家人,二是欺骗。”
听到‘欺骗’二字,谢霁眸色沉了沉。
“若是有人欺骗我,伤了我的心,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
谢宝真解释着,乜了谢霁一眼,而后轻而认真地问道,“九哥可曾骗过我?”
望着她那双干净通透的眸子,谢霁似乎扯了扯嘴角,提笔半晌,却没有落字。
谢宝真倒是笑了:“我险些忘了,你话都不会说,又怎会花言巧语欺瞒我?”
说着,她趴在石桌上用手指画圈,期待道,“过几日是重阳节,你陪我去山海居吃蟹赏菊可好?”
谢霁强迫自己摒弃杂念,略一思索,而后点头应允。
……
到了重阳节当日,山海居客来客往,谢宝真却没有等到谢霁。
巳时,秋阳淡薄,廊外的枫叶坠落,落在青苔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到了该出门与谢宝真碰头时间,谢霁搁下笔墨,特意换了身干净温暖的衣裳,独自推门出去。
却不料在前院堆积如火的枫树下,见到了一袭水蓝裙裳静立的梅夫人。
梅夫人显然是等候多时,见到谢霁,她眉头轻皱,不咸不淡道:“我有话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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