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黎衍成上床。
这句话,他对黎江也说过,终于也对黎衍成说过了。
他是不说谎的。
黎衍成的嘴唇碰触到他的那一刻,谢朗的第一反应,或者说唯一的反应,是觉得怪异。
他甚至来不及感到抗拒或者厌恶那种更强烈的情绪,只是怪异。
谢朗没办法形容那一刻他心里感到的震撼和茫然。
从少年时代起,他和黎衍成的关系就不涉及利益、更不涉及欲望,他对他的一切友爱和保护,都符合崇高的定义,所以他抱着信众般的心情,很平静地将黎衍成放在神龛之中。
他和黎衍成始终中间隔着一层袅绕的烟雾,而那看不清的距离对他来说,就像是爱的距离,至少曾经他是那么认为的,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其实已经知道神龛里那座神像的金身正在一点点地剥落。
可直到今天,坐在里面的黎衍成终于拨开了那层烟雾,亲吻了他。
而他没有欲望、没有波澜,像触碰到了的,就只是陌生而冰冷的嘴唇。
因为没有欲望,所以甚至连对那一贯对自己的审判也没有,他不感到罪恶、也不感到软弱。
烟雾背后,原来没有神像。
原来他以为永恒的、崇高的、完美的、像是爱一般的东西,从来都不存在。
有一部分的信仰在他的心里正迅速地崩塌,那一刻,谢朗忽然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黎江也。
原来只有当他和黎江也接吻的时候,他才会想得那么多。
触碰着饱满的嘴唇就仿佛在吮吸着云朵,湿润的气息包裹着他,使他的身体某一部分变得坚硬,心却变得柔软,因此而不得不为自己欲望的贪婪而感到羞愧和抱歉。
原来只有小也。
只有想着小也、亲吻小也、和小也做爱的时候会有旋涡般的欲望出现。
他和小也,他们到底是什么?
他发烫的额头证明着有火山从身体内部在迸发——
谢朗的失序已经如同脱轨的列车,他疯狂地想要做爱,和小也做爱,不想要有任何人出现在小也身边。
这念头出现得如此坦荡,叫谢朗已经感到了一种恐怖。
“不用。”
当谢朗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瘦削冷厉的双颊泛着一种微醺的薄红,双眼有些涣散,那是一种极度异常的状态:“我们去……”
S市在他唇齿间艰难地打着转,可最终他用近乎沙哑的声音说:“回谢家。”
谢家,那他最后的自控装置,是他最后的安全笼。
张秘书的神情有些错愕,但还是抬头示意了司机照办。
……
位于郊区的谢家是一栋巨大的别墅,因为是从曾祖父继承下来的祖宅,所以即使无论怎么翻修都无法抹去岁月的痕迹。
外面灰白的墙面上爬满了树藤,每到冬日里,树藤枯死之后会留下腐败的尸体,一层层的枝干经年已久,厚厚地覆盖着整座建筑。
阳光因此很难彻底地照射进去,里面那些曾经富丽堂皇的木头家具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沉重而又带着些许阴森。
祖父去世之后,这栋宅子留给了母亲,舅舅早就搬了出去,母亲则从此就在这里生活下来,嫁人、产子、再到养育谢朗长大成人。
以谢家的财力,换房子或者将这里铲平重建都再简单不过,可母亲从来没有允许过这样的事发生,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要与这里一起永远地生活下去,直到她也和父亲和祖父一样离去。
“小朗,冬天了,谢小姐睡眠不好、刚躺下,要不就不叫她了吧,明天你们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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