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不可一日无主,孙策弃世的当天,孙权便袭吴侯位,入主将军府。
按礼孙权应为兄长服丧一年,但当今天下纷扰不堪,实在耽搁不起,为时势所迫,张昭提出以日易月,仅让孙权服丧十二天,各地守将除周瑜领兵回吴奔丧之外,其他全部按兵不动,以伺外敌。
孙权上任后便留在了将军府中主持政事,再未回孝廉府,只让谢舒和袁裳择日搬过去。
搬家这种事,孙权不在,谢舒身为正室,势必得出面做主。
待孙策发丧之后,谢舒便强打起精神,亲自带人将各屋的物什登记造册,整理装箱。
孝廉府虽不如将军府大,但屋子少说也有百十来间,亦且人手繁杂,状况不断,一直忙乱了半个多月,才堪堪收拾停当。
这日天色仍旧阴沉着,一丝风也没有,梅雨时节尚未过去,不知是不是又要下雨。
因府中各处都打点得差不多了,谢舒得了空,便在屋里收拾东西。
大件的如箱箧柜屉之类有青钺和朝歌打理,谢舒只收拾自己的贴身细软便可。
她坐在妆镜台前,将几盒平时不大用的胭脂水粉挑出来,搁在一边留待装箱,又打开妆匣清点首饰。
孙氏称霸一方,虽然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富可敌国,但至少堪比王侯,谢舒从来不缺华美的首饰,妆匣里珍珠玛瑙、珊瑚玳瑁、金玉翡翠不计其数。
其中有一对凤钗,以黄金为凤首,五色玉石为翎羽,格外华贵夺目,是从前孙策从将军府中拨钱给她买的。
谢舒一见眼睛便湿了,又想到孙策死得蹊跷,愈觉心中搐痛,眼睫一眨,两颗泪便涌出了眼眶。
这当口青钺却带人抬了个箱子进来,问道“夫人,这箱东西是您当初入府时的嫁妆,奴与朝歌不敢擅动,要不您自己”
谢舒拭去面上的泪痕,道“搬过来吧。”
两个侍婢将箱子抬到谢舒跟前,便退下了。
青钺拿钥匙开了锁,只见里头装的大多是衣裳首饰之类,谢夫人嫁给孙权时家道中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倒是有两张庚帖,想必是当初两人定亲时留下的。
谢舒翻开了,一张庚帖上写了谢夫人的生辰八字,不过古代用的是天干地支纪年,谢舒不懂,便递给了青钺,青钺了道“夫人是七月初五的生辰么”
谢舒的阴历生日也是七月初五,她就知道自己穿成谢夫人不是没有理由的,同名且同日生,这么来谢夫人是她的前世也未可知。
谢舒又将孙权的庚帖递给青钺,青钺翻开一,忽然挑眉道“孙将军是五月十二的生辰今日不就是五月十二么”
这倒是凑巧,谢舒身为孙权的夫人,既已知道了他的生辰,就不好不作表示,况且自孙权入主将军府之后,两人已有大半个月没见面了,谢舒便道“青钺,不必收拾了,放着我自己来就是。
你去厨下做碗面,再备几道菜、一壶酒,待会儿随我去将军府孝将军。”
孙权如今已承袭了孙策的官职爵位,自然不是孝廉,是将军了,谢舒却还未改过口来。
青钺应诺去了,谢舒叹了一叹,便坐在屋里随手翻弄着谢夫人的箱子。
哪知青钺刚走了不到一刻又回来了。
谢舒见她两手空空进门,一愣道“怎么酒菜备好了么”
青钺急匆匆地来到谢舒身边,低声道“夫人,方才我走到半路,正碰上将军府中的旧识来递信,说公子绍醒了。”
孙绍被人下了迷药,至今已昏睡了大半个月,谢舒心中一跳,忙问“什么时候醒的”
青钺道“几天前就醒了,只是一直瞒着外头,因此咱们现下才知道。
听说将军已去望过了。”
谢舒起身道“走,咱们去”
青钺道“那酒菜”
谢舒道“顾不上了。”
谢舒赶到将军府时,已是午后时分了,天色越发阴沉得紧,彤云密布,闷雷阵阵,像是要下大雨。
孙策死后,大乔仍住在从前的院子里,想必是要等谢舒和袁裳搬过去,再迁到别处。
但听说吴夫人伤心已极,不愿再住在将军府中睹物伤情,若是吴夫人要辟府另住,大乔便也不能留在将军府中了。
谢舒带人一路来到大乔的屋外,放眼望去只见檐下廊间处处白绫,伺候的仆婢皆穿戴重孝,屏息蹑足。
廊下候着的侍婢阿琅见她进院,便迎过来施礼道“见过将军夫人。”
谢舒问“大嫂在么听说绍儿醒了,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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