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澜到达广东时,两批人已僵持了十日之久。
那天叶赫家船队靠岸,准备登陆时,明澜注意到岸上有位体态清隽的老人,看模样怕是七十有余了,带着几名仆从站在码头上,一脸的焦急。
老人看到自己登岸,明显地松了口气,快步上前,拉住明澜的双手:“铭公子!
老夫等你等得好苦啊!”
此人正是两广总督邓廷桢。
明澜听了邓廷桢简要地说明事情经过后,便认定这些败类是听说了英法联军即将到来的消息,有了这根导火线,相信联军很快就会来了。
当即吩咐不要卸货,留下一船军火作为广州的武装,并加急找来叶赫家优秀的船工,又加装了改装大炮所必需的工具,带了足够的粮食淡水,便要北上去天津。
明澜记得,英法联军来示威时,最是偏爱天津白河口——离北京最近,对皇族的威慑力最大。
因此她决意去那里布防守候,相信必定不会扑空。
临走时,明澜拉着邓廷桢的手,看着这位垂暮的老人,她心里一酸:“邓伯伯!
求您务必拖延,给我们多些时间准备!”
话刚出口,明澜便有些难过,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又能干些什么呢?没成想邓廷桢却一脸浩然正气,反握住明澜的手道:“铭公子放心,有铭公子留下的十几门重炮加持,邓某定与广州共存亡!”
林则徐傲然站在邓廷桢身后,豪气干云:“铭公子,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还能尽力拖得一段时日的,剩下的,就全靠公子你了!”
明澜眼眶一酸,急忙回身匆匆上船,站在甲板上与邓廷桢等人挥手告别。
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赶往天津白河口,只不过是可能有失,虽已作好慷慨赴死的心理准备,但仗着自家商船和火器,好歹还有一线生机,可邓大人与林大人在广州无险可守,仅凭十几门未改装的大炮,又怎么可能敌得过英法联军的船坚炮利?邓大人他们留在此地,是必死无疑啊!
想到这里,明澜不由热泪滚滚,面向邓廷桢等,无声拜倒,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邓廷桢坦然受之,口中高呼:“铭公子走好,邓某恐怕无福再为铭公子接风啦!”
岸上闻者,无不落泪!
叶赫家的商船都是依照当时先进的战船改进而来,船速极快,不到三日的功夫,已于天津白河口登岸。
明澜在途中听安先生介绍说当今圣上咸丰帝体虚多病,常年携后宫于承德避暑山庄静养,京城大小事务一并移交恭亲王奕忻全权处理,只有军机处的折子要在恭亲王写明处理意见后转送到避暑山庄。
恭亲王为了避嫌,只在天津卫设立了行馆,每日在行馆内处理各地送来的奏折,并不进入紫禁城。
因此船一靠岸,明澜便着安先生送上拜贴,自己则调动叶赫家在天津卫所开商铺中的大半工匠,以及随行的一干人员,日夜轮班改进军火。
第二日,恭亲王便着亲随赤虎来请明澜过府一叙,明澜习惯性地示意安先生随行,赤虎却十分客气地侧身挡住了安先生的脚步:“王爷有令,只请铭公子一人,还请先生莫怪!”
明澜无奈地回身,示意安先生不必担心,便跟着赤虎去了。
赤虎将明澜引至厅堂,微施一礼便退下了,只留她一人等候恭亲王。
厅内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嗵嗵的声音。
明澜站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进来看座端茶,心知恭亲王是存心给她个下马威——毕竟他并不知道消息可靠与否,要是有人以此为幌子,在他眼皮底下玩弄违禁物品,偏巧那人又是家大业大,父亲又跟一些大臣有那么一些说不出的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就真是居心叵测了。
约摸又过了一刻钟,玉兰以前大概也是个久不运动的主儿,再加上明澜连日来奔波劳累,船上伙食中又鲜见蔬菜等绿色植物,数月下来,便多少有些营养不良。
所以她此时竟有些撑不住了,只觉膝盖疼痛酸胀,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眼前金星乱冒,身子摇摇晃晃,险险便要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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