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屡次办事不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何出此言?这些年来清剿除逆,从来是你陈副处长居首功,委员长忌惮连泰舟一系时,也是你做得最不露痕迹,只是这功与过呀,难免有些天定的意思,”
俞崇叹道,“王文声的狐狸尾巴,我却捉了这许久!
好在雪衣人的首级,如今是势在必得,我亦要仰仗您这一份功呢。”
陈静堂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静静饮酒,闻言却微微一笑,俞崇自觉说得太过直露,正有些赧然,却见他掷来了一份地图。
“朝这几个地方搜捕。”
他道,以钢笔圈了一圈。
俞崇霍然起身,道:“我这就派人去办。”
说话间,窗台上的电子管收音机又开始滋滋作响,一个钟头悄然而过。
收音机里照常报时,陈静堂那块怀表就搁在桌上,纯钢的指针,最为精密的机械,一切都决绝地东流去,片刻不容情。
嘀嗒,嘀嗒。
只是……
俞崇无意间瞥了一眼,心中便是砰地一跳。
陈静堂仿佛并未留意,只是坐在窗边,颇为克制地一口口饮酒。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陈副局长?”
陈静堂侧头看了他一眼,将表抓在手里,他甚至不用去看,便能小幅度拧转旋钮。
“慢了?”
“慢了。”
“做一分钟的孤魂野鬼,”
陈静堂徐徐道,“做一世的假将军。”
俞崇听不懂他的意思,却仿佛嗅出了某种如指针般刻不容缓的决断。
吱嘎……啪嗒!
指针归位。
“……如果世上真有代价,以物易物,又有何妨?”
“这一杯酒,为今日……”
——终于如愿以偿!
鞋子虽然跑脱了一只,手上亦满是发馊的酒水,但他终于攥住了那支竹筒。
鸡贩将他关押在酒坊里,掳去了他身上仅有的金银,只每日赏些粗茶淡饭,世上哪有这样不合算的买卖!
至于好女儿芳甸,也同鸡贩串通一气,仅肯敦促他酿酒,以换几身粗陋的衣裳,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好就好在,他梅某人终究多留了些心眼,将最后几张盐引藏在竹筒里,埋在酒糟中。
鸡贩一夜间不知所终,他岂有不跑之理?
这几张盐引,是仅有的凭恃。
一切都在泥潭中下沉,他唯有攀着黄金枝,将自己拽出来。
有此盐引,换得回盐田,换得回梅氏旁支相助,换得回昔日荣华富贵……
有人骨子里就安了秤杆,所谓筹码,是他一生玩惯了的。
只是……
暮色沉沉,迎面扑来的皆是黄沙,到处是搜捕盘问的士兵,晋北仿佛一夕之间改换天地,说不尽的酷烈萧条。
“新来的消息,继续搜查梅府!
梅家曾经窝藏匪首,附近凡有行踪鬼祟者,一并逮捕!”
圈子里混了大半辈子,陈旭东明白一个道理搞什么破鞋,搞钱才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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