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钟礼的心底深处,已经发了一个誓言给自己,便是母亲真的拒绝,自己便是放弃了钟家的金山银海,也必不能在这里沉沦了。
云遮月隐,钟礼悄悄进了母亲的院子。
这会儿,整个大院一丝灯火皆无,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倒是对这院子熟门熟路,借着微薄的星光,先便到了母亲房里。
却没想到,如此夜深人静之际,卧室里竟是空无一人。
钟礼怔了怔,便想到了一个去处,从抄手游廊里绕过来,直奔母亲每日必在的佛堂而来。
待走到佛堂门前,便见一边的小丫头蕊儿坐在那里,靠着廊柱睡得正香。
钟礼知道母亲定是在这佛堂之中,便轻轻走到门前,方要叩门之际,却隐隐听得佛堂中有男人的声音传来,虽是低沉如耳语一般,在寂静的夜里,却偏生听得真切。
钟礼心中一动,便放下手,侧耳倾听起来。
只听佛堂内母亲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便是眼下绑了钟礼在家,他那牛心古怪的性子,日后又不知会做出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便一声不吭自己跑去国外,去找飞鸿那丫头,也极是可能。”
钟礼哪成想母亲说得竟然是自己,只觉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更是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佛堂里的对话。
便听那男人的声音低低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这些年来,虽然他不在我身边,我却也是心里眼里时常挂念着,自然了解他的性子。
我和你担心的一样,便是怕现下硬是分开,将飞鸿送去国外,这老三也会偷偷自去,到时人不知鬼不觉,两人若真做出了那事,有了骨血,老天爷,那不是要遭天打雷劈了吗。”
钟礼此时已经听出这人的声音,正是钟飞鸿的爷爷,钟氏的族长钟九。
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样午夜时分、幽密之处,自己母亲竟会和一个外面的男人私会一处。
而且听他二人言语,虽然有些不解其意,却又好像只隔着一层薄纸,总觉得马上便要有什么东西将被戳破一样,让自己的一颗心呯呯地跳得飞快。
只听何意如竟然隐隐便带了哭腔“这真是你我二人作下的孽啊咱们这些年千防万防,生怕你是老三亲爹的事漏了出去,现在熬到这个年月,本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哪能想到竟会出了这档子事来。
那老三按说便是鸿丫头的亲叔叔,我便是让他死了,也不能让他们俩走到一处,做出那猪狗不如的苟且之事,你可明白吗老九”
月光忽然从云层中露出半张银白的脸,照在佛堂外钟礼的脸上,淡淡的,却仍能出他此刻半张着嘴,两边的唇角不停地哆嗦着,而那两只眼睛,却像是被雷电劈了的木偶,便连一丝神采,都不见。
小丫头蕊儿在睡梦中忽然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庭院里依旧是寂静无声,到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愣了愣,明明方才似乎感觉有一点什么声音把她从梦中惊醒,此时却空无一人,想来定是自己做了一个残梦而已。
虽然梦中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一个男人压抑在胸膛中的啜泣。
今夜的灵堂原比往日更是忙碌了些许。
毕竟是钟仁即将发丧的日子,便有无数的繁文缛节,需要在这一日作个收尾。
钟信虽然担着所有人中最累的活计,可是便是已近深夜,却仍是不出有多少倦意。
倒是秦淮和菊生两个,熬了这么些日子的守灵长夜,此时倒真有些强弩之末的感觉,只是勉力强自支撑。
秦淮毕竟要大过菊生几岁,倒比他还精神些,见菊生一双眼睛时睁时闭,便是站在那里,都似乎能睡将过去。
他便凑到他身旁,小声告诉他赶紧回去歇息,免得明日还有无数的礼节规程,需要他二人全程撑下来。
菊生带着困意的眼睛朝秦淮眨了眨,用力晃了晃脑袋,似是让自己精神起来。
“奶奶和七爷都还在这顶着,我便也在这里多陪上一会儿,一些有的没的杂事,和我说起来,终比那些婆子手脚快上一些。”
秦淮听他这极懂事的话,又着他瘦弱却颇有些耐力的身体,心中不由便涌上一股子兄长对弟弟般的怜,因用手摸了摸他的头,道
“你也见了,这会子老七基本把诸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没有什么用你的地方,在这里也不过是干熬着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