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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浅浅一笑,站在皓儿后头看他写字。
桌子上摆着好几沓宣纸,上头都是正正方方的楷字。
江俨和公主替皓儿抄好的十份弟子规整整齐齐放在左边,皓儿自己写的放在右边。
昨天晚上皓儿写完的那几份被泼了墨,已经不能用了;可现在摆着的全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正楷,已经摞了一小沓,但还是太少了,估摸着只有几份的样子。
弟子规全文一共千余字,连着抄上十遍,还通通都是一笔一划的正楷字,别说是皓儿了,便是她用龙飞凤舞的草字来写,一个晚上都不一定写得完。
皓儿又自小跟了娘亲,说好听点是严于律己,说偏颇点便是吹毛求疵,字写错了写糊了,这一张通通都要重新来过,半点不敷衍。
这孩子是她亲手养大的,容婉玗怎么会不知道皓儿是在跟他自己较劲?皓儿惯来听话懂事,小孩子常有的任性啊的懒惰啊在他身上找不到半分影子。
太傅说好要罚抄十份弟子规,他便一张一张认真写好,绝不假以他人之手。
昨天晚上过了丑时哭累了才睡下,也不知才睡了多久就起了,现在才写好这么多份。
见他又写完一张,容婉玗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皓儿别写了,吃罢早膳就该去太学院上课了。”
皓儿又咽下一个云吞,头也不抬地说:“再写一刻钟。”
容婉玗抽出他握在手中的毛笔,扭正他的肩膀对上自己,认真道:“不要写了,皓儿去学馆吧。
若是困得难受就跟太傅请了假回来,莫要在课堂上睡觉。”
皓儿睁大眼,泪花又在眼眶里头打转,委屈道:“可是太傅说要抄十遍,我这里第七遍还没写完……”
容婉玗笑着摇头,循循善诱道:“皓儿想想看,你的那个同窗嘲笑你,在同班学子面前信口雌黄污蔑你,此为一错;他还顶撞太傅,扰乱课堂,他是不是犯了三个大错?”
皓儿点点头。
容婉玗又道:“那皓儿错在什么地方?”
皓儿瘪瘪嘴,不说话了。
容婉玗温声道:“皓儿错在顶撞太傅,同样扰乱了课堂,皓儿只犯了这两个错。”
皓儿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容婉玗徐徐道来:“他听信外头的闲言碎语,信口雌黄,皓儿就应该义正辞严地反驳。
所谓君子不争口舌,可是娘亲却觉得这话的意思是说别人嫉妒你、排挤你的时候,你应该视若无物,坚守本心。”
“但如果别人嘲笑你、辱骂你,你还不还口,那不是君子,那是懦夫!
至于皓儿用书本打了他几下,那也是因为他不顾同窗之谊、出言污蔑在先,皓儿没有错。”
见皓儿若有所悟,容婉玗把他搂在怀里,柔声道:“娘的皓儿,将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是被人欺负了还忍气吞声的懦夫?便是在学堂里,也应该如此。”
话虽这么说,她心中却有些难言的酸楚。
她自小便是不与人争的性子,对世事都似乎能看透内里的空明澄澈,这许多年来,至今想不通透的事也只有两件。
许多琐事总是不想去费丁点心神,便也不爱与人争。
生而为人多少有些戾气,偏执、埋怨、嫉妒,这些微戾气才能造就这世间万千性格。
只有这般的人才算得上是鲜活的人。
只是她情感疏淡,愈是长大愈是淡泊,便越没有这样的鲜活。
皓儿尚年幼,却已经受了她许多影响。
若是别家的孩子遇到这事,怕是得哭他个天翻地覆,再不去学堂才是。
皓儿却已经懂得要忍下委屈,去忍这不公的待遇。
此时他尚年幼,乖巧听话确实会惹长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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