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医生的说法,在可见的记载里,他是极为少见的、在精神体被剥离之后还能活下来的特殊人类。
以前有没有先例?有。
他们还活着吗?不,都死了。
医生告诉他这些事情的时候,应长河和秦夜时都在场。
两个人都变了脸色,不停地问医生应该怎么办。
袁悦倒是比较平静的一个。
他感觉自己好像对这个事实早就有了预感,并且在最终的结论没有下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
心里空了一块。
那曾经长久地陪伴着他的小兽不见了。
那块空洞,袁悦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填补——或者根本不能填补。
它是自己的伙伴,也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甚至,那只毛丝鼠就是袁悦,它随着袁悦的喜悲而喜悲,它能理解袁悦所有的心情。
好几次他从睡梦中猝然惊醒,胸口像是被大锤狠狠锤了一下,疼得他睡不着。
医生说那不是器质性的疼痛,而是心理因素造成的。
袁悦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消除这个“心理因素”
。
毛丝鼠是消失了,这个事实他已经接受。
但事实带来的痛苦却没有办法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彻底消失。
他时不时会在梦中想起这个事实,或者在家里看着某一处角落的时候,突然意识到那里永远不会再出现一只毛绒绒的小兽了。
他永远失去了它。
这个事实就像是一个雷,它总在晴朗的时候突然降下来,降落在袁悦身上,令他痛得发抖。
它存在,仿佛就是为了在一生中反反复复地提醒袁悦:毛丝鼠没有了,它消失了,因为你没有保护好它。
水滴渗进了泥土里,袁悦听到泥土疯狂吸收水分的声音,像是在土层之下埋藏着千百个幼嫩的新生命。
那条老狗趴在他脚边晒太阳,眼睛盯着袁悦,脑袋随着他位置的变化而变化。
袁悦的手脚力气还是不够,艰难地移动了几盆花之后,暂时坐在椅子上喘气。
失去精神体的影响渐渐地开始在身体上表现出来了。
康复医生反复嘱咐他,必须每天都做康复训练,让肌肉和骨骼尽快适应现在的新状况。
有研究人员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参与他们的研究,毕竟一个失去了精神体却还能活着的向导很罕见,他们想检测他完整的康复过程。
袁悦没什么兴趣,直接拒绝了。
他感觉到自己有种很难描摹的心灰意冷,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一天中最开心的大概就是秦夜时来家里吃饭的时候了。
袁悦现在出门还要借助拐杖,他的平衡感似乎随着毛丝鼠的消失而受到了损伤。
虽然医生确定地告诉他这是可以恢复的,但秦夜时比他还要紧张,各式各样的轮椅拐杖不断输送进入袁悦的家里,都快要摆不下了。
袁悦觉得,秦夜时认真得有些可怕。
秦夜时不让他动手干活,也不让他随便出门,每天最关注的就是一件事:今天好些了吗?
袁悦每一天都在慢慢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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