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原州到萧关,也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好在天色逐渐开d了,及到下午的时候天空像破开了一个口子,从背后露出一片日光来。
虽然那光瀑离他们很远,但看在眼里,心里便是笃实的。
路上积雪不能融化,马车的车轮滚过,碾碎了一地薄冰。
向后望去,是一条翻滚出泥泞的,蜿蜒的车辙。
官道两旁的树顶上却洁净清冽,霜雪把枝干染白了,阳光偶尔照射,冰棱反射出一片晶莹的光。
高高的琼树对起,狭长的官道俨然通往天际,大雪封山的天气,路上往来的行人也少,偶尔遇见一两个,也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本来面目。
释心大师好像有点咳嗽,咳起来很自矜,抬起肘弯把脸埋进去,那僧袍宽广的袖笼飘摇,灌了满袖天风,连带肩头的衣料都在翕动。
公主瞥了瞥他,“你着凉了?”
他说没什么大碍,“以前在军中,腊月里下河行军也挺过来了。”
公主捺了下唇角,“那时候年轻啊,现在一把年纪了,就不要提当年勇了吧!”
他听后沉默了下,半晌才道:“只隔了两年而已……”
“两年已经很久了,二十八和三十就大不一样。”
他被她怼得有点懵,仔细想了想小声提点,“贫僧过年也才二十五……”
结果公主剔着牙花表示二十五也不小了,“十八岁弱冠,正是意气风的年纪,你都弱冠七年了,身体走下坡路也是正常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
当然对于病弱的人,公主一向保有爱心,她披上了斗篷说:“换我驾车吧,大师愿意送孤苦伶仃的我回膳善,已经是天大的慈悲了,我不能害得大师感冒。
万一中途烧,本公主还得用身体温暖你,这种事做起来……啧,太羞人了。”
于是释心大师愈坚定地拒绝了她的好意,“贫僧生病,总比施主生病好。
男人健壮,喝两碗热汤就会好起来的,不像姑娘,恐怕要缠绵半个月之久。”
公主没办法,争又争不过他,只好随他了。
唉,天苍苍野茫茫,心里的疙瘩得咬牙忍着。
公主盯着他的后背,捧着腮帮子问:“大师,现在天岁究竟是谁掌权呀?”
使节带她们出境一般不走内城,都是沿着外廓赶路,因此她不可能知道新帝登基的确切消息。
既然如此,那就有恃无恐了,他平心静气道:“贫僧离开上京,就不问红尘中事了。
走时将社稷托付给了几位族亲,现在是谁当权贫僧也不得而知。”
看看这人,多奸诈,演技明明拙劣得要死,都已经穿帮了,还在这里装。
那几位族亲必定互相掣肘,谁也不服谁吧,越是各有主意,大局就越稳。
这秃子的老奸巨猾全用在了军政上,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简直像个傻子。
因为她说喜欢以前的释心,他就把自己弄回释心的模样,结果骑虎难下,一个善意的谎言,得以无数弱智的谎言加固,但凡他愿意说一句多么爱她,也用不着这么劳心劳力。
镬人的面子真是比命都重要,难怪这个人种素来猖狂。
公主叹了口气,“唉,手冷……”
话音才落,手就从他的衣襟里伸进去,隔着一层薄薄的丝棉,摁在他的胸肌上。
他的身子僵了僵,“施主……”
公主不想听他说话,扯过那条毡毯,把两个人密密围了起来。
风从毡毯外面流过,里面是个小小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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