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也笑道:“是呀,难怪了,料是咱们的谷爷,不好女色,专好男……”
风字尚未出口,那素琴忽道:“婉娘,这位陆公子是正大之辈,不可乱说。”
那婉娘将手里瓜子一丢,轻轻哼了一声,拍手道:“罢了,人家来了朋友,双陆也不打了,料也不稀罕咱们了,你们怎么样,我可走了,文大官人还等着我呢。”
说罢一扭腰,当先去了,众女有的含笑,有的娇嗔,一忽儿,便都散了。
谷缜待众女走尽,方才笑笑,示意陆渐坐下。
两人相对无话,好半晌,谷缜才道:“我只当观海楼一别,便是永诀,没料到你我还有重逢之日。”
陆渐也觉感慨,叹了口气,他心中虽有无数疑问,却又不敢贸然开口,只怕这一问,两人的交情就此决裂,再无丝毫转圜余地,忍了半晌,方迸出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谷缜一笑,淡然道:“这里是萃云楼,秦淮河上最大的妓院。”
陆渐骇然道:“你竟然做这等生意?”
谷缜失笑道:“你会错意了,这天下的生意,我什么都做,唯有两样不做,第一是赌,第二是嫖。
我呆在此间,只为逃避仇敌,这里的几位妈妈姑娘,早年受过我的恩惠,交情颇厚,所谓大隐于市,藏在这里,远比别处安稳。”
陆渐望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此人似正非正,似邪非邪,总是叫人捉摸不透。
沉默半晌,忽道:“我求你一件事。”
谷缜笑道:“你也有事求我?真是奇了。”
陆渐将戚继光被囚的事说了,迟疑道:“赢万城说要救大哥,须得银子,你能否借我五千两银子?我好去疏通关节,至于银子,我将来一定设法还你。”
“五千两银子算不得什么。”
谷缜沉吟道,“不过这行贿救人,换在两年之前,官贪吏横,或许还能成事,如今只怕不成了。”
陆渐惊道:“为什么?”
谷缜道:“去年中,江南明军换了总督,如今的总督名叫胡宗宪,极为了得。
四大寇中,陈东、麻叶先后死在他手里,剩下的汪直、徐海处境也万分不妙。
以此人的精明厉害,如何会被区区金银收买?”
陆渐泄气道:“这么说,大哥当真没救了。”
谷缜微微一笑,道:“那也未必,这得瞧那胡总督是诸葛亮,还是秦穆公了。”
陆渐奇道:“这跟诸葛亮、秦穆公有何关系?”
“干系大了。”
谷缜道,“一样是全军覆没,马谡兵败街亭,被诸葛亮一刀斩了,结果三国之中,蜀国先亡;而孟明视败于崤山,不止全军覆没,甚至做了晋国的俘虏,结果秦穆公非但不杀他,反而加以重用,故而能够先败晋国、再服西戎,开创秦国六世霸业;若胡大总督是诸葛亮,戚将军性命休矣,若他是秦穆公,那就恰好相反了。”
他见陆渐愁眉不展,不由笑道:“咱们要不要赌一把,我赌这胡宗宪是秦穆公。”
陆渐不禁破颜而笑,叹道:“这我可不赌,若我赌他是诸葛亮,岂不是咒大哥送命么?”
说罢,欲言又止,谷缜瞧他一眼,微笑道:“我瞧你又饿又累,不妨先吃些东西,睡上一觉,有什么事,待你醒后,再来问我。”
说罢,他叫人送来晚点,陆渐胡乱吃了,默默躺在床上,嗅着满室薰香,倦意涌上,蒙眬睡去,其间迷糊醒了一次,隐约瞧见谷缜伏在桌上,奋笔疾书,桌边堆了高高一叠账簿。
第二次醒来时,那叠账簿已不知去向。
谷缜负着手,踱来踱去,似乎颇为烦恼,见陆渐起身,转愁为笑道:“这么快就醒了么?”
说罢递给他一袭白缎披风,说道,“我们去河边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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