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惊骇至此,恐怕不曾想到,虽身处铜墙铁壁中,风雨依旧能从脚下而来吧?”
也正是在此时,卫队长辨识完液体,抬起头来。
“大帅,是清水。”
宋道海两颊咬肌依旧震颤不休,他足不出户,不知多少年未曾亲身涉险。
如今与这陈静堂交谈数句,背后竟因芒刺般的危机感涌出了一层冷汗。
“陈静堂”
仿佛预料到了他的惊怖,待他平复下来,方才幽幽道:“大帅见谅,委员长身在万里之外,也为大帅忧心。
他曾数次言及,大帅虽高筑城垒,也不过是较常人多一把伞,眼不见风雨,便不知脚下洪水漫卷,今日之处境,只怕比城外流民更危险!”
宋道海刚露出些犹疑之色,身边的幕僚便赶忙道:“我听说,天下之大,从来是东边日出西边雨,何必在雨云下疲于奔命?大帅三代守土,从来都知道审时度势,既然有避战的法子,又何苦令晋北百姓身陷战乱之中?”
“还不止吧?”
“陈静堂”
道,“日本人许诺大帅避雨时,必然不曾告诉大帅,一旦大军越境借道,吞尽中原腹地,等待晋北的便是重兵围城!”
“吞尽中原?”
宋道海终于忍不住道,“他常云超难不成是吃干饭的?”
“陈静堂”
避而不答,反而悠然负手道:“打下晋北这一座孤城,花不了三天工夫。”
“三天?好大的口气!”
“第一日,城中各处粮仓齐齐失火。”
一叠相片被抛在了屏风下,宋道海不敢贸然去捡拾,只拿目光一扫——居首的一张,赫然是战略常备地图的一角,测绘之精细,就连他也为之心惊。
“第二日,城外尸潮泛滥,活水断源,瘟病入城。”
相片之上,数具浮尸被裹在渔网之中,尸首的面孔已烂作青黑,蚊蝇横飞——若是这客商尸首化作中原尸潮,晋北城下必将恶臭熏天!
“第三日,观测热气球升空,将城内火炮布防悉收眼底,飞机自东北、西北、中原三路起飞,交替轰炸,所过之处寸寸焦土。”
“等大军入城时,大帅只怕连一支枪杆子也寻不出来,日本人不费一兵一卒,至于援兵——我方不得已南撤,难越中原腹地,大帅仅能眼看一支孤兵被寸寸捻死,一城生灵被耗至油尽灯枯,这样窝囊的守城之将,实在是自古罕见——”
“够了,不必再说!”
“陈静堂”
叹息道:“是我算错了,擒贼先擒王,说不定大帅头一日便被身畔的细作捆至城头,还需向城中劝降呢!”
宋道海勃然大怒,身边的幕僚亦面色惨变,疾声道:“大帅,他这哪里是来说和的,分明是危言耸听,要借机羞辱于你!”
他一时忘了压低声音,“陈静堂”
耳朵甚尖,当即道:“危言耸听?宋大帅,你不妨往窗外看上一眼,如今是第几日?”
这一回,不单是宋道海,就连几个幕僚也忍不住齐齐回首,将窗户推开一线,极目远望。
此刻窗外雨势稍减,天色依旧异常阴沉,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东北方的云翳中,浮现着数枚若隐若现的红点。
这种热气球他们并不陌生,不过是升空游览的玩物罢了,此刻却仿佛一只只窥探的眼珠,伴着飞机轰鸣声,冷冷地在空中盘旋。
“陈静堂”
佯作不解道:“怪了,日本人既然向大帅示好,想必献上了免战协议,还派这东西升空做什么?”
幕僚道:“既然是协议,必然有国际社会作为公证,日本人有心要拉拢盟友,哪里会轻易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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