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笙虽然对这一奇景目眩神迷,却忍不住问,“连爬上去都要费好多功夫吧?又不是真的能通天。”
“那些空桑人、从来都自以为他们有通天之能。”
苏摩蓦然冷笑起来,讥讽,“后来造到了六万四千尺的时候,发生了一次坍塌,近万名工匠死去。
星尊帝大怒,杀死了匠作监总管以下两百名监工,再度以一千八百名名童男童女祭献上天,重新加派人手开工——这一次超过了原来的高度,到了七万尺。
结果再度发生坍塌,塌下去六千尺,还是回到了原来的高度……这样的事情一共发生了五次,无论献上多少生灵,伽蓝白塔始终只能达到六万四千尺的高度。”
“哎,看来是老天只许他们盖到那么高——那个皇帝可真倔。”
初见的惊喜过去,那笙终于重新感到了寒冷,抱着肩在雪地中发抖,“造得这么高,又有什么用呢?”
傀儡师空洞的眼睛看着云荒大地,眼里有嘲讽的光:“空桑的大司命说:白塔造得越高,就离天人住的地方越近。
那么司命和神官的祈祷就更容易被天帝听见。”
“哦,可是看来,天帝原来不喜欢他们靠的太近了……”
冻得哆嗦,但是那笙依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说什么‘空桑’?云荒原来和中州一样、也有国家的啊?”
“当然有——你们以为云荒真的是桃花源么?”
苏摩摇摇头,冷笑起来,他回过身去,面对着来时的东方世界,抬手遥点那一片中州土地,“以天阙为界,云荒和中州分隔两侧……但是,天阙就像是镜子,云荒和中州、就像镜内外的两个影像罢了——不过,如今空桑也已经亡国了吧?”
“不要说了。
再说,我都觉得自己是白来这一趟了!”
那笙郁闷起来,跳着脚暖和自己的身子,嘟起了嘴,“天阙天阙,到底哪个是天阙呀!”
“跟你说了,就是白塔正东方的那一座山。”
苏摩回答。
那笙低下头去,看着脚下的大地,以白塔为中心辨别着方位,目光在大地上逡巡许久,终于落到了面前不远处,忽然跳了起来:“什么?你说那个小山就是天阙?见鬼,天阙不是该比这个雪山还高么?喂喂,你是不是记错方位了,这个小土坡怎么会是天阙?”
“天阙本来就不过一千尺高……”
苏摩懒得理她,只说了一句,“别小看这小土坡,那里死的人可不比这座雪山上少了。
你能一个人过去,就算你厉害。”
“……”
看到雪山下那片翠绿茂盛的丘陵,少女蓦然间感觉到了奇异的压迫力,忽然间就说不出话来——这片起伏的山林里,居然有着比苗疆丛林还浓郁的诡气和杀意!
“现在你给我好好听着,我只说一遍,说完了我们各走各路。”
感觉到脸上的暖意越来越浓,知道旭日就要跃出云层,苏摩陡然间加快了语速,“以白塔为中心,它的正东方,是天阙。
你如果能活着走出天阙,就顺着山下的水流往西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那里的名称,是‘泽之国’。
然后你想接着去哪里,就可以问那里的人。”
“我……我要跟着你过天阙!”
已经对山下那座小土丘感到了恐惧,那笙忍不住抓住了傀儡师的手,“反正你也要走这条路的是不是?你带我一起走嘛!”
“就算我要走这条路,但为什么要带你一起走。”
苏摩蓦然冷笑起来,嫌恶地挣开了她的手,“人总是那么贪心么?对那一碗饭的好意,我已经回报得够了——太阳出来了,要尽快下山,不要说我没警告你。”
那笙被他那一甩甩得踉跄后退,幸亏雪地松软,跌倒也不见得痛。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陡然翻脸不认人的年轻傀儡师,讷讷道:“贪心?我们……我们一路同行,其他人都死了,难道我们不应该相互帮助么?”
“相互帮助?”
苏摩忽然笑了起来,然而脸色却是讥诮的,“说的好听……你能帮我什么呢?从来没有人帮过我。
而我为什么又要帮你呢?”
“你眼睛看不见,我可以帮你认路啊。”
看着傀儡师空洞的眼睛,那笙挣着从雪地上爬起来,“你……你这样子摸索着下山,怎么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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