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姑爷瞪着两只带红丝的眼睛,又皱起两道浓眉毛,未免令人难堪,自己也就有几分不高兴,也道:“姑爷,为什么说着说着,你就急起来。”
毛三叔大声道:“这话就凭你冯府上有面子的人来讲一讲吧,我老婆在娘家躲开了我,整夜不回家来,我还不该急吗?我是个小人,你不要惹我小人生气,把我的老婆交给我,我带回去。”
说着将巴掌伸了出来,颠了几下。
冯家婆将头一偏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怎么是整夜不回来?”
毛三叔道:“我来得这样早,她就不在家,那一定是昨夜里就出去了的。”
冯家婆指着毛三叔道:“你这畜牲!跑到我家里来,就说这些个冤枉话,在你家里,不知道你怎样地欺侮她了!怪不得她要逃回娘家来。”
毛三叔两脚同时一顿,人直跳了起来,叫道:“你说这冤枉话,将来到阴间里去,要拔舌头的。
老实对你说,我昨天到街上去打听,你女儿就没有到卖布的地方去,你说她昨天上街去卖布的,我很有些疑心。
今天这样早跑了来,她又不在家,能说这里头没有一点原故吗?”
冯家婆两手扶了椅子靠,浑身抖颤着,骂道:“天杀的!说这样灭良心的话。
好!我去把她找了来,回你一个实实在在的话。
你不要走。”
她口里说着,人已战战兢兢地走出大门去。
毛三叔坐在椅子上眼看她走了,一动也不动。
心想,她回家来了,我倒要问她一个仔仔细细,这样一清早就不在家,我看她把什么话回答我。
毛三叔如此想着,就掉转身来向毛三婶屋子里去看看。
只见床上被窝乱翻着,未曾叠齐,倒像是床上昨晚曾有人睡过,随手将枕头挪了一挪,却在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方抽纱的花纹手绢,拿起来闻闻,有很浓的花露水气味。
这种东西,不但毛三婶不会用,就是乡下普通妇女也不见有什么人用过。
拿了那手绢捏在手心里出了一会神,这就向床面前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我就知道靠不住。
于是将那条手绢揣在身上,复跑到堂屋里来拦门坐着。
他心里想,只要毛三婶进门,迎头就给她一个乌脸盖,乘她不备,猛可地一诈,就可以把她的话诈出来的。
他心里闷住了这一个哑谜,满等了毛三婶回来发难。
不想这毛三婶比他的态度还要强硬,冯家婆高一脚低一脚走了进来,指着毛三叔道:“谁教你发脾气?我把话告诉她了,她怕和你见了面,你会打她的,她不肯回去。”
毛三叔跳起来道:“她在哪里?叫她当面来和我说。”
冯家婆因为自己女儿不肯前来,显着自己理短,也不便再和姑爷较量,就软化下来。
柔声道:“你不要急,谁都有个脾气。
我做点东西你吃,你今天先回去,明后天你再来接她就是了。”
说着就向厨房里走,毛三叔跟着后面走了进来,叫道:“不吃不吃,我要人,你交人给我就是了。”
冯家婆道:“人在这村子里,又没有人把她吃了。”
毛三叔手扶着门,叫道:“既然在村子里,为什么不来见我?不见我就能了事吗?”
他说着话,用力将门向前一推。
那门枢纽恰是多年被烟火熏得有些焦枯,当着毛三叔这样大力一推,枢纽破裂,门就向前倒了下来。
像冯家婆这样小户人家,当然不用土灶煮饭,是江西特制的一种缸灶,下面仿佛是口小缸,挖了一个灶口,上面嵌着锅。
这锅和灶,都是外表膨胀,里面空虚的,被这很猛地压力一打,当然砸个粉碎。
锅灶被人砸碎,这是老太婆最忌讳的事,这就指了毛三叔跳了脚叫骂道:“砍头的短命鬼!老娘有什么错处让你捉到了吗?你为什么打我的锅?你家倒绝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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