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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嫂子翻转着眼睛想了一想,笑道:“这个,我哪里知道?不过她信上写的,总比你嘴里去说的要实在些,你见了那人实说得了。”
毛三叔道:“既是要我实话实说,你带这个口信来作什么?”
五嫂子瞅了他一眼,再哼一声,微笑道:“你真是个二百五,怪不得你得不着女人的欢喜。”
说毕,一扭头走了。
毛三叔这倒真有些莫名其妙,心想,我怎么会是二百五,女人尽管天天在一处,女人的心,那总是猜不透的。
信上说的话,和口里说的话不一样,叫我去撒谎,倒叫我做二百五。
毛三叔把这件事闷在心里,无从问人,却也不去对人说。
当时回家,把收拾清楚了的东西,重新又清理了一下,完全堆积在卧室里,里外几重门,都用锁锁了。
到了黄昏以后,背上一个大包袱,悄悄地出了大门,依然地锁了,站在门外,望着门垂了几点眼泪,然后叹口长气,出村而去。
当晚到了三湖街上,住在小客店里,等到明日搭船下省。
心里那番难过,自是不必说,熟酒铺子,不愿意去,且到街西头不认识的酒店里去吃几碗水酒,解解愁闷。
内地的街市,敲过了初更,一律上门,唯有茶馆酒店,还敞着店门,在屋梁上垂下几盏双嘴子或三嘴子的油灯,继续的作买卖。
这街西头的酒店,靠近了河岸,上下水的船,靠了岸,船上的客人们都会到这里来消遣。
毛三叔低了头走进店堂去,在那油焰熏人的火光下,满眼都是人,吱吱喳喳,一片酒客的谈笑声。
只有最里墙角落里,有张小条桌还空着没有座客。
毛三叔正觉合意,一直走上那里,将面朝里坐着。
店伙来了,要了一大壶加料水酒,两包煮青皮豆,吃着豆子慢慢地喝酒。
在喝了两碗酒之后,感到肚子里有些空虚就回过头来叫店伙,要一碗油炸豆腐吃。
却有一个人站在人丛中四面张望,好像是找人。
那人穿着蓝宁绸夹袍,青纱瓜皮帽,手里拿着一柄白纸折扇,这尤其让人注意,不应该是这水酒店里的座客。
只听到有人叫道:“马先生,马先生,在这边坐。”
随着有个人站起来,向他招手。
那人毛三叔认得,是冯家村的人,要算毛三婶亲近一些的堂叔。
毛三叔想到自己女人,就不好意思见冯家人,自己立刻回转头去。
心里也就想着,冯家有人在这里吃酒,也决不止一个,遇到他们,都是仇人,很是尴尬,喝完了这壶就走吧。
他什么不看了,只是低了头喝酒。
喝完了,待叫店伙会酒钱,无奈这酒伙,老是照顾坐位对过的人,要大声喊叫,又怕让冯家人听到了,只好不时的回转头来望着。
不望则可,这一望却望出了事故,就在这时,毛三婶母女两个,随着一个冯家老头子也走进店来。
他们并不向先到的冯家人去并座位,就在自己这边,隔了两张桌子坐下了。
毛三叔想不到冤家路窄,偏是在这里相逢。
所幸自己是面朝里,这就不动身,背对着她们,听说些什么。
先是她们低声说话,后来听到毛三婶说:“我坐一会子就走,人他是偷看过了,事情也说好了,只要彼此对一对面,还要我久坐什么?”
毛三叔听了,心里恍然大悟,这正是她在这里商议改嫁,那个先来的男人,就是要娶她的人。
不想她有这样一个漂亮的人来娶她,这样看起来,倒是她不规矩的好。
由我穷鬼这里,嫁了一个阔人了。
我弄得家败人亡,她竟是顺心如意,那太便宜了她了。
心里想到这种地方把喝下去的那股子酒劲,一齐涌了出来,同时脸上发烧,背上出汗,人落到热灶里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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