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婵不由得想起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个比这里好得多的地方,人人能吃饱穿暖,读书识字,天花灭绝,肺痨可治,蔬菜瓜果不分地域时节,不出门便可知天下事,女子也能科举做官……”
唉,不能再说了,再说自己又要郁闷地吐血了。
汤母听得不由呆住了,脱口道:“那处竟是仙境不成?”
若换个人说这样的胡话,她都要斥上一句怕不是中邪了!
汤婵失笑,“自然不是仙境,这里再过个几百年,估计也能跟我的来处差不多吧。”
汤母摇头只是不肯信,汤婵自顾自叹气道:“说起来,占了您女儿的身子,着实非我所愿。
我从六岁起,读书许多年,当差又许多年,刚攒够存银,准备辞了差事,回到家乡置办宅子安稳过下半生,结果再一睁眼就到了这儿,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来的……”
汤母很受震撼,喃喃道,“竟是如此吗……”
怪不得现在回想起来,对方刚醒过来的态度,比起占了便宜,倒更像是倒了大霉一般。
“往事已矣,不提也罢。”
汤婵问道,“夫人今日来找我,想来是对我有了安排?”
汤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点了点头。
她不惊讶于对方的聪敏,缓缓开口。
“不瞒你说,我最开始觉得,女儿既然去了,不如入土为安。”
听了这话,汤婵没什么太大反应,这是人之常情。
汤母看着她没有变化的表情,微微叹气,“可我始终下不了狠心。”
若如今这个汤婵无辜,她岂不是妄造杀孽?
更何况,这具身体是女儿留在世上最后的痕迹,她舍不得再也看不到女儿的脸。
彷徨无措之际,她又前往普常寺,拜访了慧觉大师。
在佛像前给女儿点长明灯时,汤母忽然想通了。
“佛家说,诸法因缘生,许是命中注定,我们有这段母女缘分。”
汤母看着汤婵,耳边响起慧觉的大师的话,“既然有这样一段缘分,我们不如试着接受。”
汤婵没想到汤母竟然如此包容,她委婉道:“我与您想象中的女儿,怕是不太一样。”
汤母弯起嘴角,“我知道,你不是宝蝉。
但你来了,未必不是上天补偿给我的另一个女儿。”
她这样温柔,汤婵倒不知该怎么办了,她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只是你应该也明白,怪力乱神之事,不好外传,”
汤母说道,“若你想安稳度日,便只能继续用她的名分。”
汤婵点了点头,她自然明白,想在这里活下去,她离不得这个名分,更离不得汤母。
汤母问道:“前些日子我提过的庆祥侯府,不知你可还记得?”
见汤婵再次颔首,汤母继续道:“我还是打算着带你进京,托你叔祖母为你定门亲事。
待你出嫁,我也算了却念想,到时候便回族里居住,给宝蝉的父亲守节……你意下如何?”
汤婵一顿,进京嫁人吗?
她是不婚主义者,但如今这个年头,不成婚显然不现实。
类似剪头发做姑子是决计不行的,毕竟在外人眼里,没有犯过大错的女子不会出家,若真走了这条路,汤大小姐的名声就彻底没了。
汤婵倒是无所谓,可汤母都先迈出一步了,汤婵不说投桃报李,也不能上来就把人家女儿的名声搞坏吧?
只是她也得为自己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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