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在谢天祥家的院子的东南角,有一株桃树,每年春暖花开时节,都开得满枝满树的粉红色的桃花;在东南院墙的外面,是一株极粗壮挺拔的槐树,这棵槐树给是比这个院落还要长不少岁,当初修建院墙的时候,有人看它碍事,便欲把它给砍了,但谢天祥却及时地冲了过来给拦住了,他说这棵槐树长这么高壮不容易,以后还会更粗更壮,那时候外面就可以承接它的阴凉了!
有从燕郊那边过来卖豆腐丝的老者从门前经过,煞有介事地说,“前槐后柳,风水好!
这户人家要出贵人了啊!”
谢天祥听说后,没有说什么。
1975年开春时节,院子里有粉红色的桃花与轻舞的小蜜蜂,墙外有这棵挺拔的结满白色槐花儿的槐树,桃花味道清轻,槐花儿阵阵飘香,谢新与国柱、国建兄弟两个,早就馋涎欲滴,于是乘人不备,年长的国柱便“噌噌”
地上了树,骑在树枝上,大把大把地撸着白玉般的槐树花儿往口中塞去!
过后,再将那花儿塞满上衣和裤子口袋,哧溜溜下树给谢新与国建分享。
这个院子的西墙外有数棵白杨连同两棵榆树,这个时节,那榆树的枝条上结满了榆树钱儿。
那个时候的污染少(夏日的雨后,能看到京西与京北的那黛色带状的山的轮廓),这些榆钱儿虽没有那槐花儿在口中嚼得香甜但依然受到孩子们的欢迎,并且这榆树钱儿似乎更受到大人们的欢迎,小脚奶奶李玉容每到这个时节,便在树下转悠,用那一头绑了一根弯成钩状的粗铁丝去将榆树的长满榆钱儿细枝条勾折下来,然后将那它和棒子面和在一起做成窝头或是贴饼子,或者干脆直接上锅蒸熟做成榆钱儿饭。
那种吃法现在难得找到了,现在被污染了的榆钱儿和棒子面和在一起做出来的窝头、贴饼子抑或是榆钱儿饭,你敢吃吗?
逢到谢天祥周日休息,虽然不用上班,但他依旧早晨五点钟常起床,之后洗了把脸便奔了那一小片自留地。
那里种着旱烟叶,厚实的大片的绿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光摇摇晃晃仿佛兔子的大而厚实的耳朵。
据说这东西喜旱不喜涝,一旦这一年雨水大了,即便秋后有了收成,那烟的味道也大大地失了水准。
谢天祥在这一片烟叶上下了不小的功夫!
农家肥对于它来说显得劲头儿小了些,而如果施了化肥呢这东西抽着就变了味道,他听人说麻渣或豆饼这两样东西,不论哪一样施将下去,种出来的旱烟就如同那个年代小孩子们喜欢的白馒头夹白糖一般可口香甜!
于是他便托人弄了一蛇皮袋子豆饼,这种“高级”
肥料被他悉数施在了为数不多的旱烟叶地里。
这样,等到太阳丈把高了,他才回家吃饭。
饭桌被挪到了掩映着阴凉的桃树下面,那时已是初夏时节,桃花、槐花儿以及榆钱儿等都已经相继盛开、谢尽,但依稀还可闻到威风时时送来的尚自留有余韵的丝丝缕缕的花香。
见谢天祥坐在那里喝茶、抽烟,谢新便自然跑了过来,坐在他身边……
“你天辉爷爷的后事是你太爷爷——就是我的爸爸,他叫谢玉龙,帮着办理的,你想想,那时他们家就只有大当家的你大大伯、二当家的你二大伯,你三伯明华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不是?那个时候,咱们这个新屯谢家谁家有事都找你太爷给做‘知客’,他有威信哪!
“那时候你太爷已经有五十多岁了,但身子板依旧硬朗结实,还能挑挑儿到县城卖菜。
他特别喜欢吃鱼,每次从县城回来,都要顺手买些回来,他自己开玩笑说他上辈子应该是猫,他该是猫托生的,要不怎么一看见鱼就留哈喇子呢!
就这样,常常是卖的那几个菜钱都让他给换了鱼吃,有时还要倒搭几个!
那时候县城东关有个小鱼市,那里卖鱼的都认识这个县城东新屯村的谢玉龙了!”
说到这里,谢天祥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他接着说道,“那时候没有南河,吃鱼就得到东关的鱼市去买。
那时候有南河就好了!
这南河呀是1959年开始挖的,直到1961年通水,足足用了三年时间,而这三年,正是三年遍布全国的自然灾害的年景,三年自然灾害哪,吃吃不上,喝喝不上,开春的时候,连树皮都给人揭了去吃了!
你太爷哪里受过这个(罪)?!
咱们家再怎么着也有十亩薄田呀!
怎么可能为吃喝愁?你太爷在这十里八村的,那是响当当的爷们儿!
但那时大家都已经入了社,从低级社、到高级社,再到1958年大跃进后的人民公社,自己的自留地都没有了,所以哪,新,现在还不觉得幸福,能吃饱饭不挨饿,怎么能说不幸福呢,是不是?你太爷临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天祥,我想吃口鱼,喝口鱼汤也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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