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声,“我倒没觉察,原来咱们掌印是那么念旧的人呐!
盛大人家没有儿女么,哪里用得上他隔三差五探望。”
曾鲸看了她一眼,忽然现她有探底的嫌疑,但口中仍应着:“盛大人只一个儿子,眼下在边关带兵呢……既然老祖宗的印丢了,我这就召集厂卫,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印找回来。”
月徊虚头巴脑说:“要不还是再等等吧,没准儿掌印已经派人去找了呢。
也或者他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就想悄悄行事……”
说着龇牙笑了笑。
曾鲸古怪地打量她,“姑娘别不是和我闹着玩儿的吧?”
“哪儿能呢。”
月徊心虚地说,“横竖您等掌印的信儿,他要是不提,那八成是有他自己的主意,您就撂下差事,不用管了。”
说罢缩回脖子,靠着东墙继续瞎琢磨去了。
丰盛胡同盛家,早前的宗人府经历,上那儿能谈起她,且谈得改了主意,看来那位盛大人和梁遇的关系非比寻常。
梁遇多疑,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除了因她是亲妹妹,在她面前不避讳外,对谁能掏心挖肺?这位盛大人若是只对他有知遇之恩,以梁遇的脾气,大不了栽培人家独子当上大将军,再逢年过节给人家送点金银,哪儿会漏夜赶过去讨主意,讨完了第二天还上慈宁宫,对她出尔反尔。
可见这盛大人是个厉害主儿,往后不能再让哥哥去了,他会离间他们兄妹的。
她的要求一点儿也不高,就盼着和哥哥没有芥蒂地共存下去。
譬如老话儿说的,世间百毒,五步之内必有解药,桔子吃多了上火,橘子皮却能去火。
她和哥哥拉扯互补,一辈子过起来那么快,眨眼就完了。
梁遇回来得有点儿晚,差不多掌灯时分才进衙门。
那时候天上仅剩一点红色的暮云,他的曳撒也是红的,朱红上又镶了金丝的通臂袖[,举手投足间金芒流转。
站在院子里指派接下来的差事,那些太监们得了令儿,潮水一样退下去,他又独自站了会儿,方转身走进值房。
进门头一眼就看见她,似乎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月徊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忍住了,十分可恶地指了指里间,笑着说:“您瞧啊,我替您把被卧都换了,换得干干净净的,连罗帐都换了,您觉得这色儿怎么样?”
然后梁遇的脸色就变啦,他怔忡了会儿,愕然转头看她,“谁……让你换的?”
月徊装得一脸纯质模样,“我就是觉得天儿暖和了,再睡蓝绸的被面不好看,这才给您换的啊。”
说罢哦了声,抽出身后四只鞋垫来,“您别怕,床上的东西丢不了,我给您收着呢。”
梁遇的脸终于绿了,平时那么威风八面的梁掌印,这会儿像淋了雨的蛤蟆,眨眨眼,再眨眨眼,月徊哟了声,“您眼睛里进水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藏在褥子底下都能被她掏出来,这人是属狗的么?那四只鞋垫就像明晃晃的罪证,让他觉得羞惭,让他感到狼狈。
当初意气用事把鞋垫留下了,受用过,消了气,人也渐次冷静下来。
他曾不止一次盯着炭盆想,要不要把鞋垫子扔进去,扔进去便一了百了了,可惜到最后也没能狠得下心。
既然舍不得销毁,就得小心翼翼藏匿,谁知还是被她翻出来。
早知如此应该关进匣子里,落上锁再扔了钥匙,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可惜避无可避,他只得想办法留住尊严。
脸颊到耳根子这一线滚烫,他有些气短,依旧得装得从容,正色道:“我早说过,你的绣工太差,这么丑的鞋垫送不出手,所以命人上巾帽局取了上好的鞋垫送给小四。
至于这两双,总是你的一片心意,还给你怕伤你体面,只好暂且存在我这儿。
哥哥能为你做的不多,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你也不必太过感激我,毕竟你我是至亲手足么,为你百样周全,都是应该的。”
月徊被他说得懵,心道难道是自己误会了,错怪了他么?
低头看看,这鞋垫的花型确实不好看,针脚疏朗,足尖还有点歪,送出去真怕吓着小四。
也罢,没送就没送吧,不过口头上还是得呲打他两句,“哥哥您往后别这么尽心为我了,悄悄留下我送给别人的东西,要不是咱们从一个娘肚子里来,我会以为您偷着喜欢我呢。”
又是扎人心窝的口没遮拦,可她扎得对,扎得他不得不去反省,是不是自己做的过于明显,已经让她察觉出不正常来了。
梁遇一脑门子官司,有些慌乱地说:“怎么会,咱们是兄妹,我怎么会……你别胡思乱想。
我是失而复得,才格外珍惜你,你记住这点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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