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这么答应了呢?他吃早饭的时候还安静地坐在齐阳的身侧,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手臂内侧的经脉也不曾放过,让视线贴着他的皮肉游走。
他想看齐阳握着自己的手,想让他进入自己的灵魂,还想他把自己的内里都弄得乱七八糟的。
但真正当他站在抉择的门口时,一切又似乎都变了,他像是原本就预约了要蹦极的虚伪胆小鬼,一边给自己壮着胆子,又一边双腿发软地向上走,末了站在纵身一跃的边缘,只剩下满心的畏惧惶恐。
如果他不喜欢我怎么办,如果我真的无药可救怎么办,如果……如果被齐阳放弃……齐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如果真的被齐阳放弃,那他可能从此再也生不出对这个世界的渴望来。
他想起上一次的精神向导,最后的最后他变成了一个口不能言,足不能行的婴儿,带着一片虚无的精神世界,任谁看了都不知如何应对。
齐月紧张地不断握住双手又放开,齐阳盯着他不安的动作,内心的动摇反而安静了下来。
人就是这么神奇,一个人的害怕是恐慌,两个人的恐惧是陪伴。
他莫名想起之前陆延看完恐怖片握着自己手睡觉的样子,其实齐阳当时也很害怕,只是有人陪着自己害怕,这份恐惧就擅自做了减法,让他心安理得地睡下。
眼下的齐月也是这样的,原来他跟自己一样不安。
齐阳最后一次用掌心擦过膝盖,虽然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已经有胆量去握住那只手了。
他伸出右手,安慰道:“如果觉得不舒服,你随时有暂停的权利。”
齐月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像初生的牛犊第一次学着站立一样,满是面对未知时颤颤巍巍的不安。
他勉强自己笑了一下,抬眼看向那张熟悉的脸,连带那只被自己用眼神丈量过的手臂一起,执着地邀请着。
他也最后一次握紧拳头,然后松开,就这样缓慢又坚定地握住。
闭上眼,外界的风吹草动被无限拉长,最终隔绝于灵魂之外,黑暗中,齐月再次变回婴孩的模样,小手小脚地生于混沌。
这一次,两人都顺利地从一开始就出现在精神世界。
他们的意识体并不完整,或者说齐阳的意识体依旧是自我的样子,而齐月……齐阳也不好说他是否是完整的齐月,半个齐月齐阳还能准确地理解为不完整的半身,但变成孩童的齐月……还挺可爱的就是了。
齐阳回忆着在文献中阅读过的内容,青春期的哨兵有时候会有格外幼稚的精神内意识体,大多是由于不幸的童年阴影。
有些人的意识体会停留在创伤期,因为这份创伤并没有被合理化,或者说被治愈,他们只能拖着这份潜意识的伤痛,直到有人引领他们正视自己的问题。
而通常这么小的孩子,只能由一个人赋予创伤,因为婴儿期的孩子,只能跟自己最亲近的人产生链接。
他不确定齐月最开始的扶养人是谁,但按照惯例来看,只有一个人,那个给予自己孩子生命,共享自己免疫系统的人——母亲。
他大胆走向眨巴着大眼睛的孩子,蹲下身,单膝半跪,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你的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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