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章在路上算日子,按照江胜临所言,再有两个月,自家公子的脑疾就能痊愈,若一路快马加鞭,虽来不及赶回柳城迎春纳福,但应当能去王城过个除夕,亲戚多,一样热闹。
此时天气已经很凉了,祝燕隐双手捧着暖炉,靠在车窗上听外头的动静。
万仞宫的弟子大多留在了城中,随蓝烟一道找寻潘锦华,厉随这次只带了十余名影卫,他们行进的声音极轻,很少交谈,真像黑夜中的影子。
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祝小穗见状,轻手轻脚替他铺好床,刚准备将人扶过来休息,外头却突然传来一句撕裂的喊声,在寂静夜空中显得尤为凄厉。
祝燕隐瞬间坐起来:“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有人在叫厉宫主。”
祝忠在外头道,“他已经过去看了。”
祝燕隐弯腰钻出马车,夜风吹得他头发凌乱,火把熊熊燃在官道两边,看不清前头,倒是又听到一声哭诉,内容含糊不清,不过光有前头“贤侄”
两个字,就能猜出九成。
“贤侄!”
潘仕候的模样狼狈极了,满脸胡子拉碴,后头的随从车队更像是从泥堆里刨出来的,不止风尘仆仆,简直是风尘仆仆仆仆仆仆。
他哭道:“你可要一定救救锦华啊!”
白头城看来是不必再去了。
祝章已经习惯了江湖人的频频生变,指挥起车队来有条不紊,反正一样是赶路,只要能牢牢与神医捆绑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厉随扶着潘仕候,回头看了一眼。
祝燕隐坐在忠叔旁边,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这头没事,让他不必分心。
……
武林盟的人都没歇息,还在同万渚云商议尚儒山庄的事。
一听到潘仕候居然自己找来了,都心里一惊,赶忙去一探究竟,却被万仞宫的弟子挡在门外。
屋内烛火被挑得很亮。
祝燕隐坐在厉随旁边,虽然他确实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但既然已经跟进来了,那听一听也成,反正不困。
潘仕候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锦华。
若不是我一心想让他出人头地,事情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厉随靠坐在椅子上,一副漫不经心听故事的模样,眼底没什么情绪。
祝燕隐不懂这人,明明就是关心长辈的,为何这种时候连句宽慰的话也不说。
眼看潘仕候已经哭成了趵突泉,一大把年纪的实在可怜,便道:“潘掌门,蓝姑娘已经带人去找你的儿子了,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厉随:“……”
潘仕候越发悲痛了:“是我将张参放出来的。”
厉随微微皱眉,祝燕隐也纳闷,你放出来的?
潘仕候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才将前因后果大致讲明白。
原来他一心想让潘锦华在武林中闯出名头,又想知道张参究竟会在毒汤里泡出什么结果,便一直没有动手,只是暗中观察着,眼睁睁看着张参一天比一天邪门,逐渐从一个将死的普通老头,变成了步伐轻巧、身形诡异的怪物。
“而直到他快出关了,我依然没有动手,只叫锦华寸步不离地盯着他。”
祝燕隐问:“盯着他,是想找出他背后的人吗?”
“是。”
潘仕候道,“我低估了张参的功夫,总觉得靠着我与锦华,足以轻松将他制服,就这么一直拖到了最后,拖到他突然功成癫狂。
锦华意识到不对,想要出手,却反被他咬住脖颈,生生拽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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