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取天下者,常俟势之所持于其散,而避名之所禁。
熊通之强也,亦既围鄾败郧,盟贰轸,伐绞罗,以凭陵于汉上。
乃自汉而北,其西则夔、庸、巴、蜀之境也,其东则邓、蔡、陈、许之境也。
周之既东,西京已沦于嬴氏,胥天下所为立国者,此豫、兖之土耳。
周室托焉,大名之所系也,齐、晋、宋、鲁之户牖属焉,大势之所趋也。
藉令熊通知名之不可犯,势之不可撄,罢东图而并力西向,沿汉溯江,因夔入巴,收汉中,据斜骆,席天府之余,有宗、傁之众,以拊秦人之背,而问西周之故土,天下固弗之禁也。
秦又以孤立而不能相亢,不百年而天下之势已牢折于楚矣。
乃熊通弗之知也,西圉之不图,而北逾冥厄,以寻兵于申、息、邓、蔡争天下之所必争,而多得怨恶于宗周之肺腑。
故郑始南与蔡、邓同忧,而终不容不与齐、晋相保,故一折于齐,再折于晋,宋、郑滨于亡,而终以死捍之。
逮熊其之中叶,灭夔以辟西境,盖已陆逾巫山,水陵三峡,入巴、蜀之阻而扼其吭矣。
然而终不能得意于两川者,则以中国之怨恶已深,齐、晋、宋、郑蹑其尾而履之,势不容舍东而专西也。
庄之强也,灭陈而不能有,入郑而不敢留,灭萧而只为宋利,势持之也。
向令县陈疆郑,抚萧临宋,而中州冠带之国,必与死争一日之存亡矣。
抑不审而向陆浑以窥三川,而孱周之大夫,得以片语折之三军之上,名禁之也。
向令因陆浑,迫宗周,取九鼎,而匹夫庶士,且得揭竿以驱之矣。
故犯非其所敌者,虽胜而败踵之,虽强而弱且制之。
楚唯结衅于齐、晋者深,而祸成于吴者遂大。
祸成于吴,不能蠲忿以收吴,始假手向戌之偷心以释仇于晋,其亦晚矣。
晋阳与讲弭兵之好,而阴用吴以食其腹心也。
晋之初起,秦方唯晋是忧,故南讲以纾祸于楚。
楚不之察,视秦之姑不我仇,而利赖之以图晋。
逮夫吴祸已成,国不自保,复开商、洛,下秦兵,使午贯楚土而与吴争。
其后夷陵之烧,鄢郢之残,胥此径也。
则与宋之延元于襄西以破金,俾熟经肯綮而旋以袭宋,其愚一也。
祸成于吴而楚败,险弃于秦而楚亡矣。
蜀者,秦、楚之要领也。
楚得蜀以临秦、陇,则秦患腹心;秦得蜀以制上游,则楚之命已悬于秦之刀俎。
曾不早计,而犯非所犯,蔑未改之周命,贾怨于中原,以挑祸于勾吴。
乃俾司马错起于百年之后,徐收蜀,以乘巫峡顺流之便,一徙陈,再徙吴,而岂复有楚哉!
汉之东夷项也,不揆以乍入彭城,而父执,身几不免,妻子为俘矣。
急收齐、赵,缓图三楚,而后夷项之势成。
高皇之北驱元也,置扩廓之锋而弗之撄,东取三吴,南收江、汉,徐卷山东,终不以一矢加于汴宋,而后驱元之势利。
夫无大名之禁者,犹且有旁挠而无正取,况荆蛮之陵中邦,下国之干天子也乎!
周失大宝于秦,而楚不能争。
秦睨天子之大宝,而楚为之犯难,终始乎愚以成秦之狡,则唯东启申、息而西失巴、汉也。
邓之会,中国之始忧,亦楚之始祸也。
始祸于人,以自为祸始。
语云“勿为乱首”
,此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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