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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上传来了微不可察的脚步声,随后一个飘荡若水的声音在玉玄真人背后响起:“含烟参见玉玄师祖。”
玉玄默然良久,方才向身边一张椅子一指,道:“坐吧。”
含烟怔了一下,垂首道:“师祖之前,哪有弟子的座位?”
玉玄真人道:“其实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
我们修道者若一心长生,活个几百岁也不出奇,几十年时光不过是弹指间事而已。
你看紫阳真人就比我大了九十多岁。
含烟,我们今晚不讲道德门规,只是随便聊聊。
何况你为丹元宫牺牲了这么多,这个位置完全坐得了。”
含烟心中默念着“你为丹元宫牺牲了这么多,这个位置完全坐得了”
这句话,如水眼波只是望着那张红木雕椅,一时间,足下竟似有千钧之重,怎都跨不出那一步去!
玉玄真人静静望着远山中的云海,动也不动,没有分毫催促之意。
皓月从云中游出,又隐入雾里,如是已几进几出,望星楼上的两个绰约身影,却仍未有分毫变化。
直到月落西山,望星楼上的冰封才悄然融化。
含烟款款在椅中坐下,依然柔淡如水地道:“多谢师祖赐座。”
玉玄真人终于露出一分笑意。
她风姿绰约,清而出尘,若放在浊世,容姿也足以倾倒众生。
本来她这一笑纵不能令万物失色,也足可使楼榭生辉,但唇边嘴角那一抹化不开的苦涩,反而使这瑰丽的摘星楼变得凄清阴冷。
“含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主掌丹元宫的紫玉师祖就曾叮嘱过我,让我不惜一切代价中兴丹元宫……”
含烟微露讶色,抬首望着玉玄真人。
玉玄真人停顿片刻,方始续道:“当年我修道进境奇速,自入道德宗后,前后十年,无能出我之右者。
那时我总以为大道不假外物,凭一己之力足以重振丹元宫。
直至十五年前紫玉师祖临坐化前将主掌丹元宫的大任交于我手中时,我依然如此以为。
但在这十五年中,我才明白了什么是人力有时而穷,何又谓大道艰难。
我殚精竭虑,甚至于误了自身修为,丹元宫却每况愈下。”
含烟忙道:“师祖何必多虑?待到明年岁考时李玄真等三人道行想必应该更上一层楼,那时弟子在天圣境中当再无对手,必能为师祖拿回一个岁考第一,到时胜过太常宫应该有望。”
玉玄真人轻叹一声,道:“就是九个第一都拿了又有何用?这些不过是些虚名而已。
岁考上弟子一显本领,不论是输是赢,各宫底蕴真人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岁考考的不是弟子,而是各宫各脉的真人。
这些年来,各宫脉实力此消彼长,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此时我宫实际已危如累卵,若无大机缘的话,恐怕是中兴无望了。”
含烟似是幽幽一叹,然后道:“弟子见识尚浅,不明白各宫脉间此消彼长之事。
只是含烟既然身为丹元宫弟子,那师祖吩咐的事,含烟定会尽心竭力。”
玉玄真人又是一声叹息,方道:“含烟,我幻梦霓裳也用了,你又与纪若尘同窗授课,可谓近水楼台,这已是数月时间过去,可是那纪若尘怎么还是与你若即若离?”
含烟低头不语,许久方道:“这个……含烟也不知道。
或许两情相悦非是只要缘份,有意而为也能殊途同归。
只是……只是……离得远了,怕他不解其意。
行得近了,又怕他轻易得来的不是宝贝,时候久了还是要扔下,另寻别个。
这当中的分寸手段,含烟实在是不知,还得师祖指点。”
她这一问登时把玉玄真人问了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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