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韫曦面容如常,踱步走到案前,坐上闻静思刚离去的椅子,掌中扶手尚有余温。
宗义之此时已回过魂来,眼见皇帝在前,表面虽然看不出有异,那一双眼眸中,却是清晰可见刻骨的阴毒,直让人如寒冬腊月兜头淋下一桶冰水,打从骨子里冷起来,想必刚才一番话全被皇帝听进耳去。
萧韫曦轻笑一声。
“难为你还记得先帝考评策论那一日。
宗家上下最擅长揣测圣意,宗爱卿果然是个中翘楚,如此大才,朕到不想让你那么快就死了。”
木逢春侍奉他二十余年,了解极深。
耳边听他语调平淡,再看一眼瘫在地上的宗义之,暗叹可怜,心底却升起一股难得的畅快。
雁迟蹬上马车时,闻静思已经怀抱婴孩坐在车上。
虽然神色如常,也免不了一阵担心,犹豫道:“大人……”
闻静思见他忧虑自己,淡淡一笑,安抚道:“无妨,将死之人也只能一逞口舌之快,与我并无伤害,不必计较。”
车内四角悬着风灯,将狭小的一块地方照得极清楚。
闻静思低头看着细细哭啼的女婴,双眸更是柔和几分,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定是饿了,回去得好好喂养。”
雁迟看他这样关心,胸中一动,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曾想堕去胎儿,如今可是愿意生下来?”
闻静思一愣,轻轻一叹。
“男子产子,本就惊世骇俗,即便我承受得了世人的讥嘲,闻家也必不愿意为我承担流言蜚语。
但是,我腹中毕竟是一条性命,当时骤然得知有孕,难以接受,这两个月细细考虑下来,能产下此子,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知道此事的人自是越少越好,否则,我百年之后哪有脸面去见闻家先祖。”
雁迟一直惦记着他曾想堕胎的事,现在听他这样一说,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笑道:“大人的孩子,我很期待。”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所想竟不约而同。
马车回到闻府,已过了戌时。
闻静思将女婴抱入自己内堂,遣了下仆去请叶晚枫,又吩咐厨房熬些五谷米粥过来。
叶晚枫踏进内堂,刚要跪拜,一眼就见到闻静思怀中的襁褓,双腿一软猛地跪倒在地,满面震惊,连行礼都忘记了。
混混僵僵中依稀听到闻静思唤他,连忙膝行至他身前,颤抖着双手去解婴儿的衣服,翻过左侧肩膀一看,一朵梅花形的烙印深深映入眼帘。
他再也忍不住思念之情,接过了婴孩,喜极而泣。
闻静思见他真情流露,毫无扭捏之态,昨日说起自身能孕,神色从容淡定,真真是君子坦荡荡,对比自己遮遮掩掩,不知多令人羡慕。
叶晚枫哭了一会儿,用袖子擦干眼泪,伏地朝闻静思磕了三个头。
“丞相大恩,小民无以为谢,愿为丞相做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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