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黑云压城,天欲雪。
固安郡王府内院中,几名身上罩着织锦镶毛斗篷的姬妾围在廊下烹茶待雪。
边上一株老海棠张扬着枯枝,不合时宜地冒出三三两两地花骨朵儿。
一个满身珠翠的女子指着海棠枝笑道:“这海棠树原本还是世子爷为赵家姑娘种下的,不曾想被她鸠占鹊巢了。”
女子说罢,朝着上房努嘴。
“就这样,她还有脸说和赵家姑娘情同姐妹呢!”
一个声音附和道。
又一个声音嬉笑道:“云娘,你可别说了,赵姑娘咱们都先放一放不说,这桩婚事,圣上原本是要赐给她亲妹妹的,她还不是照样抢了!”
“想着靠那副皮囊狐媚世子爷,又要摆谱子不肯低头。”
女子提高了声调,继续奚落道:“教坊司的花魁还不是一样,是和她齐名的盛京永安城的第一美人,人家就知情识趣,做小伏低。”
一个声音接过话去:“前些日子忤逆王妃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要不是圣上赐婚,她不会入王府半步。
到这里就是抬举她了,怎么着!
还想痴心妄想嫁给广平郡王不成。”
正说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侍女从前院跑来,白了几人一眼,又匆忙别过头去擦了脸上的泪痕。
云娘起身拦住了侍女,口中讪笑道:“你可越没有规矩了,在王府中哭哭啼啼就罢了,见了主子也不行礼问安!”
“姐姐别和她一般见识,瞧瞧她主子就是个粗鄙的,武将家的姑娘哪学什么规矩去。”
侍女双眼通红,却不想争辩,极力想要挣脱几人的束缚。
“诶——”
云娘并不想放过她,仍旧挡住去路。
“昨天你们姑娘好大的威风,骂我不说,连世子爷都骂,我念她病糊涂不计较,今天你可得跪下给我赔罪!”
侍女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裳,一边咬着牙齿往前走:“我不好自有世子妃责骂,世子妃不好自有王妃管教,你们一个个不过和我一样的身份罢了,可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啪——”
待侍女反应过来,脸上已吃了一记耳光,眼看第二个耳光就要落下,忽被一个声音喝住。
“住手!
我还没有死呢,你们就敢来打我的陪嫁丫头吗?”
声音像是一个脆壳,透露出底子的空虚。
正在拉扯中的几个人一怔,顺着声音一望,上房门前迎着风立着一个女子。
一身半新不旧的月白大氅裹住单薄的身躯,正轻轻的在深冬的寒风中摇曳。
姬妾们冷冷一笑,敷衍着行了礼,偷摸白了几眼,嘟哝着:“都被抄家了还耍什么威风。”
侍女顺势挣脱了几人的拉扯,将眼中的泪水一压,手掌盖在巴掌印上揉了揉,朝着立在风中的人跑去。
“姑娘……”
侍女伸手紧了紧披在那女子身上的大氅,听着她压制着喘息声。
只觉得她的面色越苍白蜡黄了,嘴唇边起了皮,一双凤眼半睁,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神采。
裹在大氅中的女子伸手抚了侍女的脸颊,干涩枯黄的眼珠子浸满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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