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断在座位上腾空又落下,总是平缓舒适的机舱不再稳固,不断摇晃着提醒所有乘客,他们正无依无靠、孤独地漂泊在高空中。
只有生或死的极值,没有中间的可能性。
语言不同,但这一刻都能听懂,有的人喊父母、配偶、孩子,有的人哭着祈求上帝,有的人只是害怕到尖叫。
氧气面罩噼里啪啦掉了下来,要求大家按照每次起飞都有但总被无视的佩戴教程进行佩戴。
在这漫长、看似无止境、不祥的四秒中,在鸡犬不宁的机舱里,许添谊想到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想明白。
他还是下意识最先牵挂身旁人。
会死吗?
贺之昭也盯着他看,面色似乎还是很镇定,只是明显违反了理应优先个人的原则,很快给许添谊扣上氧气面罩,再戴上自己的。
“没关系。”
贺之昭说,“别害怕。”
大脑理应空白,可闻到死亡的气味,许添谊的思维反而因此活跃。
贺之昭戴氧气面罩耽误的几秒还是让他很后怕,如果就是差这几秒呢?
两枚素戒还是安静躺在他的口袋里。
是的,虽然头一天晚上还在生气,虽然早上发现睡衣,但许添谊还是趁贺之昭开会的间隙,真的偷偷快速又认真地买好了。
他挑选了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最贵、最好的,为了直接拿到,甚至没有要求刻字。
许添谊知道自己有点物质,从小拮据到大,对钱很计较,但就像努力打工也要跟上杜琛宇的消费水平,自己舍不得也愿意给杨晓栋买最新款的手机。
误以为,金钱舍得大方,对方就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爱意,因此对自己好一点。
可能就像贺之昭说的,对别人很好,就是想也被这么对待。
现在就买戒指有点太着急,求婚也太早。
但一想到贺之昭会戴上和自己成套的戒指,就忍不住幸福到战栗。
算爱慕虚荣吗?那就算吧。
他真的很想彰显无人在意的主权。
会死吗?
万一以后没有机会了呢?
以前许添谊总想到死但又怕死,常常猜测可能死了就会解脱,又担心死了还要当鬼,没人烧纸,就要倒霉地做孤魂野鬼。
现在他希望命运可以多给他点时间,讲讲公平,让他也多体会些寻常的、稳定的幸福。
他承认自己有时候的生气不那么理直气壮,可能就是有恃无恐,想贪心地多所求到一点贺之昭很喜欢自己的证明。
证明自己这一次真的被成功地偏爱了。
如果有机会活下去,他发誓自己会认真改正,不再这样了。
飞机快速下坠,产生了整整四秒的失重。
机舱渐渐陷入死寂。
贺之昭紧贴着椅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呼吸。
结合目前的现实情况,他认为排除掉恐怖袭击和飞行器出故障,最大的可能是遇到了晴空颠簸。
遭遇这种情况,尽管飞机会发生大幅度颠簸,但理论上并不会发生空难。
所能做的就是系安全带。
然而此情此景,再冷静还是会有事情或超脱控制的恐惧。
他很重的握着许添谊的手:“小谊,别害怕。”
顾不上羞耻或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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