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去几天,喊卢定芳把屋里看哈。”
老张跟忠传带着赵盈连夜动身,走的匆忙,只说了这句话。
舒庆的故亡地相距不算很远,可一大帮子去,路就远了,还要接他回来,路程就太远了。
令人羡慕的双层大石头房子忽然清冷了下来,晚上还有信好在,漫长的白天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
张家小女儿丧夫的消息暂时还没有飘散出去,家门口暂时也没有来表示慰问的人。
黎书慧这阵儿也没有上坡下田,只清晨给地里刚撒的种子砍些芭蕉叶盖上,晚上再去揭开,这样,她也已经忙不过来了。
两匹马能牵出去,牛草却要割回来,地里暂时还没有猪草,只能到坡上割野猪草,还有鸡鸭鹅猫狗等,一天下来,就剩在饭桌旁能坐一会儿,一个人在家,她也没有在饭桌上吃饭,端碗夹些菜随便靠哪儿便是一顿。
又过了一天潘天发才知道老张跟忠传出远门了,便天天下来帮忙割草放马,还有照屋,反正他屋里也只有他和潘宏两个人,儿媳雪梅到县里生二胎,儿子潘运和堂客卢定芳都跟去了。
老张走的第二天一早黎书慧背着鹅蛋糯包谷干豇豆等一大背篓去了赵家。
舒庆的二婶三婶都在,说是帮着做饭照顾赵母,亲家母的情况更不好了,从前只是下半身中风瘫痪,如今半边脸也偏了,嚼了半天的饭菜又从偏了的嘴角滑出来,意识也不大清楚,进门半天依然没认出来谁是谁,谁都不跟她说话了,她又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上了舒庆前些年在外做生意的事,还剩亲家看上去勉强算好些,忽略那脸上的焦虑与忧愁的话。
黎书慧在那儿待了半日,帮着做了顿饭又回来了,这时候,她也实在说不出些什么安慰话来。
又隔了一日再去看,赵母的小腿竟然开始流脓了,说是她早上起来冷,又不愿待床上非要到门口坐着,三婶只好给她弄了个火炉在边上烤着,。
立了春还烤火,腿上还搭了个披巾盖着,到了中午吃饭,一屋人觉得味道不对才发现她的两边小腿烫伤了,早已瘫痪失去知觉的人,她自己又哪里知道呢。
天热得很,过了两天不见好转,再看才发现已经开始流脓了。
真正的亡人还没回来,一大家子已经哭了好几回了,赵父什么也不管,老伴儿一切琐事全由两个弟妹打理,他自己则每日到下面的马路边上望着,一站一天。
出门还是机灵贪玩的人,再回来已是一罐灰白掺杂的骨灰,丧葬三天,老一辈的规矩,白发人还在,黑发人只能悄无声息的走,家里也没请道场,赵家在镇东边老汽车站对面相对较偏的山脚下,几个叔伯在山腰上找了块地,就算他来这世间的最后一个归处。
赵母一直在床上由七大姑八大姨陪着,老人始终不信儿子已经去世的消息,一屋子老太太妇女哭的泣不成声,赵父从头到尾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旁人看来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他失了魂魄,忠旭却失了心智,整日浑浑噩噩目光涣散,白皙圆润的脸变得蜡黄憔悴,每日饮食进了几口转身又呕了出去,谁同她讲话都没有声音,只眼泪滚珠子一样往下掉。
赵盈或许是开心的,几岁的小娃娃还不能充分理解死亡这件事,别人来逗她‘你以后就没有爸爸了’她就暂时哭声大作,过一会儿又跟着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同龄玩伴到处撒野去了,她还是第一次同时有这么多玩伴,也第一次同时有那么多大人哄着她,抱着她,给她各种各样好吃的。
她们都哄她:
“你去看你妈妈。”
“你去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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