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摧枯拉朽的声音仿佛是告别,随后整座大门化作齑粉飘散。
谢归站在漫天的尘埃之中,仰头看去。
下一刻,环绕夏国百年的黑雾散去,大片的天光照下来,朝阳悬挂于东方,漫天红霞,美如画卷。
雪落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空中轻盈落下,所有夏国子民的魂体开始变得透明,他们齐齐跪下,再朝他们的公主殿下最后一拜。
哭声不绝于耳,众人向宋小河道别,长达百年的折磨,在此刻结束。
宋小河哭得抽噎不止,一张锦帕湿透了。
苏暮临站在她身后,也扯着嗓子哭嚎。
众人之中,唯有沈溪山的情绪平静,面上没什么表情,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宋姑娘。”
谢归突然喊道。
宋小河转身,恰一阵清风徐来,将谢归的长发拂起,衣袍微摆,他即便满身狼藉也仍旧站得端正,双手交叠对宋小河行了一礼。
直起身时,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
正如当初黄沙城之中的初见,谢归又变成了那个说话轻慢,听到夸奖就会红了耳朵的温润少年郎。
他道:“正如你所说,前缘散尽,如今你只是宋小河。”
所以,别为这曾经发生过,已经无法改变的事伤心难过,更别将这些无可奈何之下发生的错责揽在自己身上。
一些没说出口的话,谢归通过那双眼睛传达给了宋小河。
她明白谢归的用意。
正因如此,她才更觉得难过。
“谢春棠。”
宋小河怔怔地看着他,“你的手……”
谢归抬起双手,只见他的五指正慢慢幻化成枝条藤蔓,开始朝两边伸长蔓延。
双脚也变成树根,开始往土里钻,谢归的身体正飞快地变成树木。
他仰起头,眸光映了漫天的白雪,耳边尽是风声。
生命在流逝时,谢归又想起了崇轩三十年的冬天。
那年的雪下得特别大,被后人称为“百年不遇的雪灾”
,良宵公主设在城中的传送阵法不知因何原因不能用,万千百姓困在城中,谢归当了懦夫,带着阴阳鬼幡和妹妹逃出了夏城。
风雪铺了百里路,谢归将妹妹背在背上,用厚厚的大氅紧紧裹住,在重伤之下强撑着在呼啸的风雪中走了一天一夜,到达了那座村落。
谢归凭着一口灵气撑着身体,而他妹妹生来体弱,长时间的寒冷和一天一夜没有吃喝,让她生命急速消耗,趴在谢归的背上奄奄一息。
他背着谢采蕴,挨家挨户地敲门乞讨,只为求一碗热水,几口馒头。
只是他从村头敲到村尾,无一人开门,大多都在门内骂骂咧咧地要他滚开。
直到最后,谢归实在走不动了,他精疲力竭,找了一处避风的角落坐下,将谢采蕴抱在怀中。
谢采蕴用微弱的声音跟他说话。
她说:“哥哥,我好冷。”
谢归将她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想将胸膛里最后的一点温暖给妹妹。
她还说:“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谢归没有说话,滚烫的泪落下来,落在谢采蕴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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