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
熠迢将托盘搁在小几上,后退几步,有些不自在地说:“园子里的厨子全是京里带过来的,不会做你点名要的这种茶,我觉得其实做起来很简单,就随手做了一碗……你快趁热吃罢,别糟蹋东西。”
何当归懒洋洋地半坐起身,拿过床尾的一个靠背垫在身后,用大勺舀出一盏,细细尝了,方点头说:“第一次做枫露茶乳,能下咽已经是难得的了。
熠公子你今天倒闲,不去照顾你主子,却在我这儿打转了一整日,是等我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你不该谢谢我吗?”
何当归静静喝完一盏,盛第二盏时才继续道:“熠彤是土遁,你是火遁,七公子身边真是能人无数。
本来要叩谢你救命大恩的,可一想我那件珍贵的书箱被你丢进炉子里烧了,我就伤心得没力气下床拜你了。
只好以后再谢。”
两回相见,两人的身份有了细微的差异,说话也从上下级的口吻,变成了平级之间的口吻。
这里面原有个缘故,孟家里一向都执古礼,主子第一个娶回家的妻子,哪怕不是正妻而是庶妻,也算是个正经主子,也得恭谨仔细地对待。
因此上回撵何当归离开,熠迢心中暗自有些惴惴,还以为在公子身边呆不长了。
不过几日几遭事故后,听闻何当归虽然进了孟家门,三书的聘书礼书迎书都俱全,六礼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迎亲,只湛湛的差了最后一步正式迎亲,公子却突然不要她当庶妻了,一句话就把她贬成妾了。
熠迢闻讯后找熠彤打听原由,谁知对方却讳莫如深,满面都写着“我藏了一个重大机密不告诉你”
的神秘样,熠迢直觉认定了那个“机密”
跟何当归有关,因此就留在水谦居里观望。
而自古妾分六种,根据来源从高排到低,依次是一等大家之女或名门所出的庶女二等平民白丁的女儿三等通房丫鬟抬的妾四等赤贫之家卖的女儿五等戏子妾六等妓女妾。
前两者是良妾,是在官府里登记了妾书的,何当归现就属于第一等妾,在这里有一定地位但是地位极低,勉强能称作主子,但不比熠迢这样的公子随从地位高。
所以何当归现在只好与熠迢“平级对话”
了。
熠迢拿出一个小纸包,说:“你那箱子本来就已烧得七七八八了,我是怕你有什么机密书信之类的混在里面,才不让人直接丢去垃圾筐,而是亲自监督着烧了,你不领情拉倒。
至于从火炉中拖出的箱子里,就只剩下这里几片纸了,你自己拣一拣罢。
园里书籍类的采买一向是我负责,你有什么想看的书,可以列单子让人送来给我。”
说完一递纸包,回身要走。
何当归丢下茶盏,接过来搁在被面上,单手翻着那些残破的边缘发黑的纸。
熠迢奇怪之余,想多留片刻看她找什么,于是又随意讲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说水谦居的下人也归他管,现院子里粗使的八个已经就位了,只她楼里近身伺候的,得等她有了精神再自己挑,免得用着不好还怨怪别人。
何当归埋头翻着理了一会儿,眸中满是失望之色。
没有那一本,陆江北给她看的讲述“离心归”
的书的残页。
前些天她只随手翻了两下就扔一边了,里面大部分都是话本怪谈,讲古时候的女人怎么利用“离心归”
这种奇异之草惩罚那些变了心的丈夫,还附有血淋淋的插图,她嫌污了自己的眼睛,哪还肯看下去。
可方才听熠彤说孟瑄的小人像也嘟囔过“离心归”
,还提到朱权,怎么不让她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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