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姐姐而言,妹妹倒真是小心眼了。”
李妍瞅了我一眼,“妹妹还真是佩服姐姐的容人之量,竟似对以往之事毫不介怀。”
卫皇后淡淡笑着,侧头对云姨吩咐:“金玉对宫中不熟,你照顾着她点。”
说完牵着李妍的手离去,“几位妹妹都很好奇你最近新创的发式,嚷着让我来说个情,教教她们。”
云姨温柔地替我顺了顺鬓边的碎发,“你和去病都瘦了。”
我低叫了一声“云姨”
,满心酸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从随着皇后娘娘进宫,这些年见了太多悲喜,年纪大了,心也冷了,很想劝你们不妨退一步,男人总免不了三妻四妾,只要他心中有你也就算难得。
去病的性子就不说了,可没有想到你的性子也是这么刚硬,毕竟皇上又不是不让你嫁给去病,况且正妻是公主,让你做妾也不委屈你。
换成其余女子大概早已经欢欢喜喜地接受了。
本还有些恼你不懂事,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中还不知道进退,让大家都为难。
唉”
云姨轻叹一声,“听去病言语间提起你时,感觉很是飞扬的一个人儿,可看到你如今的样子,忽觉得一切都罢了。
也许你们更象我们年少时的女儿梦,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可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得偿心愿就是当年传为美谈的一曲凤求凰,司马大人还不是终究有了新欢,负了卓文君”
霍去病一入宫就一直被一众年青武将众星捧月般地围着,我与他身份相隔如云泥,根本不可能同席,他看到云姨一直随在我身侧,神色方释然不少。
两人隔着灯火相视,满庭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金彩珠光,都在我们眼眸间淡去。
这一瞬,我觉得我们离得很近,近得他心中的千言万语我都懂,可我们又离得很远,远得我再伸手也似乎握不住他的手。
刘彻笑对霍去病道:“朕早已命人为你建造一个长安城内最好的府邸,不日即将竣工,有了新家,却还独缺一个女主人”
我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这早已经是预料中的一幕,不可能躲得开,也无数次暗暗给过自己警示,可不知为何手却依旧簌簌而抖,酒珠飞溅而出,落在崭新的裙裾上,点点滴滴,晕湿的痕,仿若离人的泪。
也许明日我就该离开长安了,在这个天皇贵胄云集之处,在这个最大、最繁华的城池内,容纳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却容不下我的幸福
也许确如李妍所说,我是属于西域,属于大漠的,那里虽然没有生于富丽堂皇庭院的牡丹芍药,却长满了可以仰望广阔蓝天的棘棘草
脑中想着大漠的千般好处,身上的血液却在变冷,冷得我怎么克制,整个人仍然打着颤,杯中的酒,点点滴滴,滴滴点点,只是落个不停。
满席的艳羡嫉妒不屑都凝在霍去病身上,可他却冷意澹澹下透着痛。
刘彻笑看向席间坐着的众位公主,刚要开口,霍去病蓦地起身,上前几步,跪在刘彻面前,重重磕了个头,碎金裂玉的声音,“臣叩谢皇上隆恩,可臣早有心愿,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府邸不敢受”
霍去病的一番话,竟然是一个终身不娶的誓言。
刹那间,一席寂静,针落可闻。
各人面上神色不一,不明白对一向奢侈的霍去病,一个府邸怎么就如此不能接受他平常从刘彻那里接受的赏赐,比府邸贵重的多的是。
对自小锦衣玉食的霍去病,打匈奴和一座府邸有什么相关
我震惊地抬头看向霍去病,心中似有一丝喜,可更多的却是痛,慢慢地那丝喜也变成了哀伤和疼痛。
手中握着的酒杯被捏碎,心太过痛,手上反倒一丝痛楚也无,只觉掌心温热,鲜血一滴滴落在裙上,所幸今日穿的是一件红衣,暗影中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妍又是诧异又是震动,卫皇后眉头微蹙,唇边却是一个淡笑。
唯独刘彻一如起先的平静,依旧笑看着霍去病,“古人云成家立业,先有家,才好谈立业,你已经大败匈奴,功绩卓著,足以名传千世。
至于说彻底歼灭匈奴,连朕也未曾如此想过,只打算将他们驱逐出漠南,让他们遁去漠北,再无能力侵犯我大汉一草一木。”
霍去病望着刘彻,身影一如这秋夜,凉意潋潋,暗影沉沉,“臣心意已定。”
刘彻盯着霍去病,眼神冷凝如刀锋,帝王气魄尽显,在他的眼光下,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霍去病却依旧望着刘彻,面色冷漠淡然。
极度的安静中,四周的空气彷佛胶凝在一起,透着越来越重的压迫,半晌后,刘彻忽地大笑起来,“罢了如你所愿。
朕把府邸给你留着,待你认为匈奴已灭时,朕再赐给你。”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刘彻退让了,霍去病赢了,可这算怎么一种胜利胸口疼痛,眼睛酸涨,有泪,盈于睫。
但怎么能让他们透过我,看破霍去病呢抬头望向天空,天角一弯昏黄的如钩残月,几颗微光星子,眼泪又一点点涔回眼睛中,心却彷若飞鸿,轻飘飘地飞出,刹那已是关山万重外,飞向那个我们曾经并肩驰骋的大漠,当日即使后有追兵厉箭,我们也是畅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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