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
这小子骨头忒硬,都这样了还死犟着不出声!”
“呸!
管它骨头多硬,还能硬得过铁?把那些个什么鼠弹筝,什么夹棍,还有那个拦马棍都给老子用上!”
“当家的!
那还留他一口气不?”
“留!
当然要活口!
不留活的,怎么把那死丫头骗过来?他奶奶的!
这小崽子竟然动到老子头上!
老子今天就要他们生不如死!”
这声音遥远而清晰,随着对方暴怒,“啪!”
“啪!”
“啪!”
带了铁钩的长鞭纷纷落在他身上,本就是血肉淋漓的伤痕此时再受几鞭,那便更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原本伤口已然尽数结了薄薄一层血痂,可此时铁钩将皮肉带起,又是一番血流如注,好不残忍。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能流这么多的血,还有思考的余力。
此时虽然意识迷蒙,脑海中却十分清明,他知道自己或许会死在这里,可是心底平静无比。
他不畏惧死亡,也不后悔他的所作所为。
至少救下了那些山民,救下了小湄,保他们一时无虞。
他孑然而来,又独自死去,便是最好的结果。
因着牢室昏暗,兴许又是因为眼睛被血液浸染,已经一片赤浊,看不清天色。
眼下当是傍晚,因为他闻到了炊烟袅袅,也闻到了四溢的饭香。
恍惚间,更是听到了孩童的笑声,也听到了妇人唤其乳名,喊他们吃饭的声音。
还有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落在脚边的声音。
“滴答——”
“滴答——”
让他无端想起了山岩石壁旁的甘泉,至若夏秋,便飞瀑岩中,至若深冬,便在岩上凝结成冰锥。
而至若春和,冰锥融化成水,顺势一滴一滴地落下。
小湄说:“如此甚好,方知这水露滴答之声,教人清心凝神,知晓寸阴可惜。”
于是提起剑来,就要同他讨教。
他笑道:“飞瀑之时,你说百川入海,不复西归,同我讨教剑法。
凝冰之时,你说冰冻三尺,非一日寒,同我讨教剑法。
如今还有什么时辰是你想不出理由的?”
她竟然认真想了想,点头说道:“还真有。”
“师父说男女有别,叫我不要夜里来找师兄。”
他登时失笑:“小湄,若是练剑乏累,不妨休息片刻,看看这飞瀑凝冰,春岩融雪吧?”
还记得那时,她只投来不解的目光。
如今想来,若说就此长逝,他却没什么好遗憾的。
他已经看过世间绝景,历过世间苦乐,有良师提携,亦有同门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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