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船头安置着一盏油灯,灯油颇为奇妙,燃烧着散出阵阵馨香,火光暗淡,却足以灼开黑暗,微微映出前路。
先前时间紧迫,也是出于信任,李长安并未多问,便果断采取了行动。
眼下黄尾细细说来缘由。
答案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钱唐城里,还有什么东西能让鬼神畏如蛇蝎呢?
鬼之畏魙,正犹人之畏鬼啊。
“水路尽头就是魙的巢穴?”
“没错。”
李长安握紧了船杆,忍不住凝视着前方的黑暗,光照不及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魙会出巢么?”
“窟窿城亦忌惮魙凶戾,等闲不会,可……”
黄尾摇了摇头,“不晓得。”
“离魙巢还有多远?”
“也不晓得。”
也就是说,黄尾指出的这条生路,越是继续往前,就越是危险。
可小船却不能停下。
因为……
李长安回望来路。
犬吠声声迫近。
…………
当第一只“猎犬”
的眼睛浮出腐水。
很快。
整个犬群自黑暗的河道里蜂拥而出。
它们或跳上船舱,或绕着船舷,高嚎着,低吼着,彼此舔舐,彼此嗅闻,彼此撕咬争抢着散落河道的尸体。
死水被搅得愈加浑浊,多年腐积下的恶臭开始在逼仄的洞窟中升腾弥漫。
直到犬群的主人——捉魂使者,它瘦长得出奇,可供行船的洞窟对其仍是低矮,不得不佝偻长躯,脊背贴着洞窟滑湿的顶部,拖着汲满臭水的长斗篷,缓缓而来。
它手里皮鞭抽响空气。
啪!
“猎犬”
纷纷呜咽着跳入水中,散开不敢作声。
场中终于暂得安静。
那捉魂使者伸出长臂撑着两侧墙壁,惨白的面孔垂下来,几乎贴着小船,贴着水面,贴着尸体,一寸一寸扫过。
这里是暗河的一处拐角,小船一头拱上了墙壁,一头深陷水中,油灯仍在,微光朦朦,照着散落浸泡在污水中的尸体。
鬼使的面孔无有丝毫变化,其胸腹间却响起低沉的“空空”
声。
它在笑。
它仿佛瞧见了这样一幕:
慌不择路的猎物自投死地,在阴寒怨气凝成的黑暗诱导下,惶惶搁浅了船只,身后猎犬步步逼近,慌张中弃船逃窜。
猎犬们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在黑暗里昂长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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