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醉秋披了两肩余晖,拖着走到酸痛的双腿,又一次失望归来,远远地,便望见关山雨正在水边洗衣。
金色夕照落在师父鬓角,黑发之间夹杂的银白似乎比前些日子又多了些……他静默地坐在马车边,怔怔地遥望关山雨的背影,心头一片茫然。
光阴似止不住的流水,不顾他的挽留,无情流逝,一年之约已过了一半,他要找的血灵芝仍看不到丝毫影子。
尽管未曾停下寻找,但看着那似无穷无尽的冰封群山,莫醉秋心中,其实已到了绝望的边缘。
大限若至,他该怎么办?
衣胜寒轻阖双目,盘坐在马车中打坐,等内息运行了两个大周天,小脸上紫气淡淡隐去。
他掀帘,入眼就见金乌已半坠冰峰间,莫醉秋呆坐在马车边,神情凄楚。
他顺着莫醉秋的视线,不出所料地看到关山雨正在忙碌的背影。
那晚过后,那师徒两人便再也没有说过话,甚至连目光也没再接触过,衣胜寒最初还确实为之得意过好一阵子,然而到如今,他完全感觉不到半点得胜的快感。
莫醉秋眼眸里映出的,始终还是关山雨的身影,没有他。
如果是在早些时候,衣胜寒还会为此大发雷霆,用莫醉秋最反感却又不得不承受的方式让莫醉秋为他落泪呻吟,无暇再去想念那个人。
可随着时日推移,衣胜寒终于明白,无论他怎么做,也无法将关山雨从莫醉秋的心里赶出去。
他所做的一切,除给了莫醉秋满身满心的伤,此外,什么也没有。
浸润在落日暗红光影的人,比初相识时消瘦得多,整个人由内而外,都透着无言的倦怠。
相隔不过短短半载,当初那个曾为他担忧,会对他生气、微笑,不自量力地挡在他身前想要保护他,还会露出满脸兴奋。
渴望着骑上大鹏冲天飞翔的醉秋,已然消失,徒留眼前这具行尸走肉,沧桑得令衣胜寒也觉得害怕。
所以他并未带着关莫师徒两人前往地图上所标明的那片山区,反而背道而驰,离可能发现血灵芝的地方越行越远。
只因他比谁都清楚,寻找血灵芝大概已是支持着莫醉秋的唯一心愿,倘若莫醉秋真的找到了千年血灵芝,必将生无可恋。
「醉秋……」他突然错觉眼前人下一刻就会离他而去,心头竟掠过一丝难言的慌乱,忙跃下马车,紧抓住莫醉秋的手。
又想要用那种难以启齿的方式在他身上发泄了?莫醉秋了然地站起身,准备进车厢,可衣胜寒却只是拉着他的手,并没拖他上车的意思。
对莫醉秋憔悴疲倦的容颜仰望片刻,衣胜寒撮唇清啸,将在空中翱翔的赤翼召唤落地,道:「我闲着无聊,醉秋,陪我散散心好不好?」
在衣胜寒面前,他能拒绝么?莫醉秋听着衣胜寒的请求,只觉可笑讽刺,跟往常一样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被衣胜寒带到了大鹏背上。
赤翼一声嘹亮长鸣,展翼冲天而起。
再次飞翔天际,莫醉秋早没了原先的新奇心情,唯独觉得天高风寒,吹在身上切肤刮骨,那大半已沉没的残阳看起来就如一团血污,肮脏得令人生厌,四周耸峙的雪山,亦似充满敌意围着他,狰狞嘲笑着他这个无用之人。
这辈子,他都注定报不成父母之仇,最在意的那个人,他不能爱,连只想治好师父的痼疾,却反连累无辜的同门死于非命,还把师父和自己都推上了绝路。
种种祸事皆因他而起,是否他这祸根死了,一切才会风平浪静?而他,也不用再忍受无穷无尽的屈辱,不必再承受一颗心如被啃噬的那种痛……
衣胜寒一直留意着莫醉秋的表情,本想带他畅飞一番,也好让莫醉秋暂将烦恼抛开,却发现莫醉秋的神色越来越悲怆,他暗叹一声,兴致全无,一拍赤翼的脑袋,低叱道:「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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