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人立誓,谁像你这样拿个铅笔白纸,随随便便写两句就算数?”
“那你叫我怎么写?”
山地仁话音一顿,竟然微微显出一点笑意:“——行,你既然不相信我,我用纸笔写的话你自然也是不当回事的。
今天就在这里写份血书给你,以后要是我保不了你性命,我就天打雷劈,跟你一起去死!”
龙纪威听到血书两个字,眼底掠过一点异样,幸亏天色渐晚,把他的神情都掩盖住了。
山地仁一刻都等不得,立刻让人拿了小刀笔纸,当即割破手臂,蘸着血立下一份字据,写着自己一生钟爱龙纪威一人,立誓要保其性命,如若将来遇险,必定千方百计搭救,胼手砥足耗尽家财也不足为惜云云……
这血书可不短,就算山地仁平时身体强健,写到最后也有点喘不过来气了,手臂上血汩汩不绝的冒出来,把草地都染红了一块。
龙纪威皱着眉,挪开目光道:“你短短写两句就完了,扯这么多干什么?”
山地仁却坚持写完最后一句,又沾血署了名,哑着嗓子道:“你能把心思往我身上放半分,我再把血书抄十遍也心甘了。”
龙纪威接过那张血迹斑斑的纸,看了一眼,叹气不语。
山地仁热切的看着他,指望着他说点什么,半晌才听他淡淡的道:“你流了这么多血,去包扎一下吧。”
山地仁挣扎着站起身,想去拉龙纪威,却被他避了一下:“你先去,我先……我先看看再说。”
山地仁只当他想看看那封血书,心里热了一下,笑道:“那行,那行,你慢慢看,就是千万别着凉了,晚上风大。”
龙纪威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其实如果山地仁回一下头,就能看见龙纪威脸上的笑意,实在是让人心里发寒。
山地仁走了,池塘边上天色又暗,佣人都远远的站在大宅门边上,没人看得清这里发生了什么。
龙纪威拿着血书看了一会儿,才轻轻叠起来,压在手掌下。
他摞起衣袖,盯着自己左手臂内肘的皮肤看了半晌,突然张口对着淡青色的血脉咬了下去!
那一口咬得实在狠,简直连拼命的劲都拿出来了。
一口没咬出血又多咬了两口,皮肉被活生生撕裂开,血管一破,那血就跟喷泉一样细细的涌了出来!
龙纪威把血滴在山地仁的血迹之上,因为疼痛而剧烈的喘息着,手指颤抖的沾了自己和山地仁两人混合起来的血,飞快在手臂皮肤上画了个符。
符文极其复杂,等到画完,他的血已经把那张血书浸透了,龙纪威用手强行撑开伤口,用苗文念了几句咒语,喝道:“——起!”
只听吱吱几声,从他鲜血淋漓的伤口里竟然爬出一只小拇指盖大的金色蛊虫!
那蛊虫张开翅膀,绕着龙纪威飞了两圈,夜色里仿佛一道绚丽的流光,很快停在那张混合了龙纪威和山地仁两人血迹的纸上。
那虫仿佛极为嗜血,在血纸上打了个滚,又吱吱的吸了半天,直到身体涨得滚圆,才再次飞了起来。
龙纪威脸色惨白,仿佛蛊虫离体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失去了活气,跟死人无异了。
好半天他才喘过一口气,低声苦笑道:“我倾尽心血,养了你六十年,如今再也养不了你了。
咱们蛊苗从不死在异乡,你去找玄鳞,去告诉他:咱们该回家了!”
那虫极为伤心,瞬间叫声大起,尖锐刺耳。
龙纪威淡淡笑了一下,温柔道:“去吧!”
那虫瞬间飞起来,绕着龙纪威转了两圈,才顺风往天上一飞,瞬间消失了影踪。
龙纪威这时已经睁不开眼睛了,视线一片模糊。
直到眼见蛊虫消失不见,他才再也支撑不住,靠在椅背上重重闭上了眼。
夜色一片苍茫,遥遥望去,星河浩瀚。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于万里之外,他所思念的那片土地上,是否也是同一片星空呢?
龙纪威叹了口气,那声音极低,几乎刚出口就湮灭在了夜风里。
他那只受伤的手腕一沉,从扶手上滑落下去;直到过了很久很久,都再也没有移动过半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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