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你纳妾我高兴得很,我原本也……不在乎……”
闻修宁顿了顿,沉默不语地将方棠送回房中,对婵松道:“我先去少公子那里一趟,有事就着人快马来报我。”
“你去吧,这里有我照顾着。”
婵松将帕子打湿水,准备给方棠擦脸,“说起来少将军也有几日没来过了,你记得提点一下,我怕少爷一个人无聊。”
闻修宁点点头:“好,我会向公子提。”
他骑马飞快赶到栗延臻所住的宫室,听门口亲兵说自家公子一直没有回来。
倒是晌午那会儿,南郡太守之婿送了整整三辆马车的南郡舞女,说是伴驾冬狩辛苦,为栗延臻接风洗尘,暂缓疲累。
“那些舞女呢?”
闻修宁问道。
亲兵道:“已经送进去了,按闻大人您的吩咐,闲杂人等都安排在偏殿里有人看着,不会乱走。”
“行宫人多口杂,少夫人怕是知道了。”
闻修宁道,“这样,我现在去大营一趟,少公子与大将军在那里议事,我先将此事禀告上去,晚上再做打算。”
他即刻又调头向大营奔去,赶到之后听说军帐里在商议要事,栗苍手下的要员大将都在,现在进去说舞女的事,怕是不太合适。
他立在军帐外,听着里面激烈辩驳之声,叹了口气。
方棠一觉睡到日入时分,睁开眼睛看到寝殿里空无一人,唯有淡淡的沉水香气味萦绕枕边。
他伸了伸胳膊,感觉酒劲未消,身体也乏累得很。
他下了床,在房中转了一圈,在酒气包裹之中仔细去搜寻那一抹熟悉的气息,却一无所获。
那应当是栗延臻身上才有的气息,仿佛是松间新雪的味道。
方棠记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洞房花烛之夜的大红喜服上,便是他第一次嗅到。
现在想来,那应当是在塞北霜雪严寒之中沾染上的气息,是栗延臻从北境带回来的风雪。
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股气息了,就好像这鹤汀渚真的与世隔绝,芳尘凝榭犹如孤城闭锁,连那个人的半点消息也透不进来。
方棠双眼还有些迷蒙,他钻进书房里找了笔墨纸砚,到冷湖边摆了一桌,想了想,又去酒窖里拿了些竹叶青,摆到案旁,一边慢慢地写字,偶尔举起酒壶喝几口。
他不是很喜欢竹叶青,味道没有樱桃酒甘冽爽口,入口的味道有些清苦。
方棠读书时就好讨厌吃苦味,他既无良师,也无益友,悬梁苦读时喜欢吃些甜的蜂蜜果脯佐味,日子也就苦得不那么明显了。
毫笔悄然落在纸面上,仿游龙之势蜿蜒而走,千万根柔软的毫针摩挲过上好的宣纸,如风吹松林般沙沙作响。
方棠仿若置身无人之境,眼前只有仿佛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他手握松枝在其上行云泼墨、乱走龙蛇,顷刻间狂风乍起,身侧的百顷山林骤然挟乱雪狂舞,万叶簌簌,作千军万马之声,令人闻之快意盎然。
呼啸的风声中,方棠似乎听得见湖对岸离鹤汀渚数里之遥的行宫某处,有轻柔舒缓的丝竹与箫声隐隐传来。
他想那大概是栗延臻住的秋声堂,此刻八成是罗帐初升,正享欢宴之乐,一支玉箫吹彻到天明。
仿佛一座行宫两处世界,这头凄冷寂然,那处把酒言欢,唯有空中一轮明月同是遥遥相对。
他安然不动,一纸写罢,才丢了笔,举起竹叶青仰头痛饮起来。
林风也渐渐止息,一丛雪落在他肩头。
方棠在湖边写了许久,桌上、脚边全是散落的纸页,字迹狂放潇洒,足足写了数十张,他却总也觉得不满意。
“婵松!”
方棠伏在桌旁,甩了甩手中的毫笔,墨迹溅满了他青白色的外袍,“拿炭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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