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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喜欢读栗延臻给他的信,不像那些腐儒或武卒写起书信来那么晦涩古板,或白话连篇。
他读栗延臻的信,仿佛人此时就站在他面前,将他揽在怀里温声徐徐地讲述边关事,读完之后他连耳廓都是热的,言犹在畔。
想到这儿,方棠慌乱地揉了揉耳朵,伸手捂住,骂自己又在乱想。
但是他现在,的的确确是想栗延臻了。
又等了一阵子,从前风雨无阻的家书依旧杳无音讯,方棠下了朝总是在府门口等上许久,到了用饭的时候婵松找不到人,才从府门外把他拖回去。
栗延吾回府时看到方棠坐在门前的石狮子旁托着腮干等,便过去问:“弟妹可又是在等景懿的家书?”
“我,我只是想知道前线军情如何了,陛下问起来我也好回报。”
方棠语无伦次道,“家书倒、倒是其次。”
栗延吾了然一笑:“明白了。
只是弟妹不必在此等候,眼下大雪封路,北面的车马驿使统统过不来,若是有幽牢关的书信传来,必定是优先送到咱们府上的。
只不过我平日总是从夫人那里听说你与景懿恩爱和睦得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哈哈哈!”
方棠:“……哈哈哈。”
今年的雪的确大得非比寻常,秦淮以北大多都遭了雪灾,百姓居所被积雪压塌的屡见不鲜。
灾民流离失所,哀鸿遍野,纷纷向皇城或者江南逃难,官道郊野随处可见零散的流民。
方棠自请到城外赈灾,带着赈灾钱粮走了十几个乡县,登记灾民册簿,施粥散银,每日忙到深夜再快马赶回皇城,写第二日要呈奏的赈灾折子,熬到次日起来,眼眶下全是乌青。
一天深夜他正在书房核算白天发放的钱粮,青槐忽然匆匆走进来,帽子都跑歪了,气喘吁吁地将一封书信递给方棠:“少爷,您快看看吧,快马急报,少将军出事情了!”
方棠手抖了一下,笔尖的墨晕了一片。
他急忙将笔丢开,接过信的时候手都颤了:“什么事?”
“少将军前几天到一处谷口驱散西羌流兵,不成想中了贼兵的埋伏,肩膀中箭,拼死才冲出重围回到军营,但是回去便高烧不退昏迷数天,这封信被大雪隔了一月有余才到皇城,寄出去的时候少将军还没有醒……”
方棠已经看到了信的内容,和青槐说的几乎相差无几,顿时眼前一晕,咣当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青槐大惊,赶快去扶:“少爷,您别急,要不要修书回去问问?”
方棠踉跄着站起来,咬牙道:“磨墨。”
青槐重新给他磨了墨,方棠几次握笔,却颤抖着不能落下。
一个月来就传来这么一封书信,之后便没了下文,方棠怕没有消息,更怕有什么消息,让他难以承受。
他反复深吸几口气,提笔写下书信,询问闻修宁栗延臻伤势如何,是否转醒,军中是否有医官随侍,速速回信,不要有所隐瞒。
“青槐,你快连夜将这封信送去驿站,让驿卒马上赶去幽牢关,要快!”
方棠急急忙忙封好信口,将信交到青槐手里,“有了回信立刻报我!”
青槐片刻也没有耽搁,出了府便快马往驿站去了。
方棠独自坐在书房里心神不宁,手边算了一半的钱粮簿也无心再看,他整个人都要被巨大的恐惧所吞食。
他从未见过栗延臻受伤,也没想过对方会伤得如此重。
高烧多日未醒,在幽牢关那种堪比流放的苦寒之地,小伤小病也能硬生生将人虚耗殆尽。
几年前他大病一场的时候,栗延臻寸步不离守在他床前,一直熬到他睁眼,无微不至。
方棠很小心翼翼地记得这一点好,原本现在他应该在旁边照顾的——如果不是边关千里之遥,他有心无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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