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缓缓地望向了纸人,鸦黑睫毛下藏匿的目光,看似懒散轻浅,实则意味深长。
一种来自死敌的威胁感幽然而生,沈今鸾醒过神来,下意识就想跑,可魂魄太过虚弱,纸人一晃,又跌进了雪地里。
男人已提步朝喜轿走来,乌靿靴踏在雪地上,发出震荡心神的响声。
他一步一步行至卧倒的纸人跟前,停下脚步,忽然一撩袍裾,屈膝半跪下来,像极了昔日金銮殿前,他朝她行礼的姿态。
沈今鸾愣在了原地,看到他伸出手来,瘦长的手指骨茧凸出,拂过她透明的魂魄,一把环住了纸人的肩头。
接着,劲臂一收,竟单手将轻飘飘的纸人提起来,带离了喜轿,揽在了身侧。
沈今鸾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迫依偎上了男人劲瘦的腰侧。
冰冷的蹀躞革带硌得她纸皮发紧,但男人炙热的体温,却透过单薄的纸皮,一寸一寸渗入她封印的魂魄。
灵位
沈今鸾生前好歹也是堂堂中宫皇后,困在这破纸人里不说,还被男人就这样提了起来,成何体统。
更何况,这人竟还是她此生最痛恨的顾昔潮。
宿敌相见,分外眼红,遑论还身体相触。
她恼羞成怒,魂魄在纸人里肆意挣扎,张牙舞爪。
下一瞬,纸糊木造的喜轿轰然倒下,支架在雪地里崩开四散。
方才打斗之时,喜轿已从中间断开,此时彻底破裂坍塌。
纸人被抱出喜轿,幸免于难,完好无损。
沈今鸾悄悄停止了挣扎,看过去,顾昔潮浓黑的眉眼被白霜映得冷淡疏离,微带嫌意。
喜轿所压过的雪地里,赫然出现几道被积雪掩盖的脚印。
顾昔潮的亲兵一见到那脚印,纷纷握紧了佩刀,大胡子军士面露惊色,问道:
“将军,那罪人不会是已逃出关,往云州去了?”
男人沉默不语,眺望天际。
一听到“云州”
二字,沈今鸾的神色霎时变了。
她追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茫茫雪雾之下,灰暗天穹所笼罩之处,一座城池的轮廓若隐若现,气势磅礴。
那便是云州了。
永淳十九年,沈氏麾下的北疆军惨败,不仅三万英魂埋骨他乡,大魏还自此痛失边境重镇云州。
最疼爱她的阿爹,大哥和二哥,她所有的至亲至爱,全都战死在了云州。
这么多年来,连一寸尸骨都未寻到。
若非当年世家故意不驰援北疆军,又怎会落到今日之局?
沈今鸾目露愤意,死死瞪着身旁的男人,像是要在他身上戳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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