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街坊四邻编的是自己上京寻青梅竹马的夫婿,却不料夫婿中举之后求娶了上峰女儿,如今已然带着新夫人赴任去了。
因而在何婶口中,她便有了一个负心汉死鬼男人。
“你瞧瞧,这点山珍竟要半钱银子!”
云暮上手摸了摸,跟着就摇摇头,这个不值。
在国公府见惯了好的,这种山珍倒是一打眼就知道深浅,她轻轻拽拽何婶衣角示意她离开。
两人正四下看着,却忽闻前方官差鸣锣开道,前面差役骑着高头大马呼喝着罪行,后面跟着长长一列囚车。
通敌叛国,九族俱丧。
有不少人听着愤慨,便冲着那囚车纷纷骂了起来。
“哎呦你看着点!”
挎着菜篮子的何婶扯了一旁云暮的衣袖,帮她避开了迎面飞来的一片烂菜叶子,“听说这苏家以前也是大官呢!
要我说,一朝犯了事还不如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自在平安。”
“是啊,”
云暮颇为赞同的冲何婶点点头,自己不愿再去看。
犯事的确实是那个苏家,因为云暮在囚车中看到了苏二娘。
曾经骄矜尊贵的姑娘,不管不顾的抓着人们扔的烂菜叶子往嘴巴里塞,看的人心惊肉跳,她身旁那个耀武扬威的婢女更不知道去了哪里。
若是从前,云暮是会跟着鄙夷的。
可自认识了卢三娘,云暮倒不知道这样一个罪名对苏二娘来说,是真实还是虚妄。
毕竟她们从来都没得选。
外嫁女子可免罪,云暮竟忽替苏二娘生出几分荒唐的可惜。
若是她早点同崔琰成婚,或许会免了这样一遭劫难。
有时候人的命就是这样,只是差那么一点时机,便是天壤之别。
同那婶子散了伙各自归家,合上临街的窗户,云暮将喧嚣隔在窗外。
许久都没有能打听到卢韵致的消息,也未曾听说广平王府有丧事,但最近京中盘查莫名严格了起来。
云暮觉得自己到了要离开这里的时候。
她有些不舍。
刚租住到这里时,云暮曾陷入巨大迷茫。
就像是被关了太久的鸟雀不会用翅膀,人一旦习惯了被管束,竟然会被完全的自由砸晕头脑。
她是孤儿,又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崔琰。
没有亲人故旧期待重逢,也没有遗憾等待完成,云暮觉得自己像是世间的一粒浮尘,同万事万物都没有联系。
她对生活无所适从,对未来也漫无目的。
她要做什么?
将来要到哪里去?
就这样漂泊着、躲藏着过一辈子吗?
云暮曾经学着叶姑娘的模样,在纸上写下一条又一条计划。
她要回一次卢韵致怀念的,度过了童年时光的永嘉镇,要像叶姑娘一样自食其力,还要赚许多的钱,给白露供奉一盏永不熄灭的大海灯。
可是即便是明知自己在休养身体,极大的负罪感也还是将她包围。
她躺在床上,总会一遍又一遍的想。
叶姑娘、卢韵致,她们为什么都对她那样好?她哪里就值得旁人平白无故对她这样好?
有那么一阵子,云暮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的余生活不出精彩,如果她做不到那些事,那么便是对她们的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