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棠已过了十三岁,小之依旧是十三岁。
小羊刚满十三岁——准确地说,她猜测,然后决定昨天是自己十三岁的第一日。
十三岁的小羊昨日美梦成真,今早大难临头。
娘说让她跑,她就用力跑。
但她不知该往哪跑,要跑多远。
天色阴沉、似乎永远不会亮起。
她看不清前路,却过了很久才第一次摔跤。
她是故意的,这样就可以在这家店门口多蹭一会儿,多闻闻里面飘出那热乎乎的、油和麦子混合在一起的香气。
她抻长了脖子,视线悄悄向上一丢,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人。
好巧不巧,那人也看见自己。
温暖昏黄的灯光里,她见着那姑娘裹着一件镶着毛边的夹袍——不是昨日那件;目光一如昨日般悲天悯人。
所以小羊跪回身子、在客栈阶下的尘灰里,磕下一个响头;她纵声大哭,是那般不吝猿啼猫哭的嚎啕。
夹在在灰蒙蒙的浓云、和黑色泛白的街道间,无依无靠一个小羊,羊羔般孱弱渺小。
于是这出戏码,无需乐班已达高潮。
台上看客,自然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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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错位,“啪”
的一声响。
密布的浓云陡然裂开一条狭缝,刺目的阳光倏忽劈落在魏铁冒着血的鼻梁上。
捏着领口的手猛地一松,他仰面倒下,扑起一片尘灰。
四个高矮不一的乞儿合围上前,一旁响起呜咽不清的哀鸣。
透过人影铸成的铜墙铁壁,魏铁看见张氏眼中滚出两串白色的泪光。
那泪水慢慢滑落、润湿了那人藏满污垢的右手。
另一只同样浸满脏污的手,捏在张氏脖颈上,青筋暴起。
“妈的。”
魏铁喷出一口血沫,含混不清、似有似无地低骂。
迎面袭来的暴击陡然加剧,他抱起双臂夹紧脑袋,低吼一声侧滚撞出,而后跄着爬起,抬手擦去了面上污血。
对面矮个子抬手止了再一波的进攻,扯开破锣嗓子,不紧不慢竟为他击节叫好:
“小兄弟能耐!
得!
你昨日那笔横财,咱只拿一半、可够不够义气?见者有份、咱也不白讨。
你往后呢,不用她母女到处讨生活,就在咱这地界住着,当咱的人,连官儿都不怕!
怎么说?”
若非相距太远,魏铁这一啐足可以喷他满脸。
于是雷声忽起,干瘪的拳头接连送上他小腹。
张氏的呼喊倏忽渺远……身畔怒吼、嬉笑、唾骂却吵得他头痛。
他砸在地上,眼前金星直冒。
寒风一掠,他连汗毛都在战栗;血嚼了满嘴、雨又灌进他的后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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