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妍冰恍惚了一瞬,而后猛然侧开脸叹着气低声回答:“……我不能说,发过毒誓不能讲。
待你们成年后才能如实相告。”
“当真不能说?”
阿益却是不信,非要想弄个究竟。
妍冰看着颓然而坐的老父亲却有些不忍,她记得自己上一回见到舒弘阳还是前年他年底回京述职时,与那阵子相比,现在的他明显见老。
头发彻底灰白,后背也微微驼了,她这才依稀忆起阿爷竟已到了知天命之年。
“那我们可以去问谁?”
她收敛了咄咄逼问的姿态,如此试探。
并非为那几乎并不存在的父女之情,而是体恤一位刚刚丧父又即将丧子的老者。
舒弘阳只没什么精神的简单回答:“你俩就稀里糊涂的过吧,家里老人几乎换了一茬,问不出什么。”
说完就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回屋休息。
兄妹俩一路沉默,随着手持晃晃悠悠白灯笼的婢女行在廊下,半晌之后才听得兴益赌气似的沉声道:“奴仆换了一茬,主子可没换,我就不信问不出什么。”
“是啊,奚氏和潘氏都是家里的老人,多半能知道点隐秘。
甚至,四郎和四娘在我俩出生时也已经差不多记事了。
但是……”
妍冰微微摇头,这几个都不方便问。
潘氏、四郎不可信,原本奚氏还挺可靠,可偏偏因祖父之死妍洁被攀扯到案子里受了委屈,如今整日闭门以泪洗面,她们母女多半不会待见自己。
阿益不用妹妹明说也知晓了她的言外之意,随即提出了另外的人选:“不如问问外祖父或外祖母?”
李家事正该问李家的人。
妍冰经他提醒灵机一动,果断道:“不,去问小舅舅!”
若是大家都曾发誓不透露真相,那最可能违背誓言的,只能是放荡不羁文艺青年小舅舅呐,他从不在乎神鬼之说。
“嗯,就他了。”
阿益立即点头认可。
然而,虽定下了咨询目标,但真要付诸行动却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儿。
舒府现在属于居丧人家,正该闭门哀思,不能随意出去做客也不方便请人登门。
好在两兄妹很有耐心,默默一等便是两个月,眨眼就到了十一月冬至祭祖、拜尊长时。
冬至当日,今上于京城南郊举行了祭天大典,击鼓伴鸣金,旌旗引骏马,歌辞青烟入云霄。
时任太乐令的李茗忙得不可开交,唯恐祭祀时的礼乐出纰漏。
礼毕恭送君王后,李茗入夜时才终于顺利交差回家,心神放松的他倒床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至饥肠辘辘方才醒来。
正当他欲唤美婢娇妾帮自己更衣着裳时,忽然嗅到外间传来了羊肉汤的浓郁喷香。
李茗忽觉肚腹咕咕哀鸣,顺手便自己抄起床边屏风上搭着的靛蓝锦衣囫囵穿上,又裹好驼色夹棉袒领胡袍,草草系上革带就走了出去。
“小舅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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