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祯十六年,九月二十八。
江凡那艘楼船露台上,沈沅和江凡正对坐饮茶。
“山东的形势,似乎比想象的还要严峻。”
江凡看着运河两岸的流民,神情格外凝重。
经过十数日的航行,他们终是离开了金陵,进入到山东境内。
与富庶的金陵相比,常年饱受天灾折磨的山东,简直是另一方世界。
运河两畔,不时能看到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饥民,这些人面如槁木,神情滞然。
有人挖着野草,偶有所得,连泥带根直往嘴里塞。
有人步履蹒跚,吃力向前,却不知打算走向何方。
一片乱世荒年的景象。
沈沅道:“朝廷没考虑从周边调粮赈灾吗?”
“听我父亲说,朝廷每年都有拨款赈济山东,但不够”
“为何不够?金陵乃至江南应该都富有余粮。”
“那些钱粮都在官僚士绅手中,并不在朝廷。”
江凡解释道:“而且朝廷需要赈济的何止山东。”
沈沅闻言,陷入默然。
大周遭受灾荒的,除了山东,还有关中,此外,九边之患也消耗了大量的军资钱粮,朝廷国库早已是左支右绌,难以为继。
即便如此,江南依旧歌舞升平,骄固奢靡。
“伯父近年在金陵澄清吏治,整饬贪腐,就抄没那些贪官所得,应该也有不少吧?”
江凡点了点头,却无奈道:“这些钱都上缴给了国库,父亲截留一成,已是艰难。”
聊到这里,沈沅便已明了,不再谈此话题,这些事情,他现在也管不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岸边又有几个流民倒下,再没能站起来。
江凡见了,似有不忍,道:“留些粮给他们吧?”
沈沅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道:“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该如何保护好自己。”
此时,岸边已经有人驻足而立,目露贪婪,看着运河中的楼船,好似在看猎物一般。
沈沅丝毫不怀疑,若是他们此刻拿出粮来,那些人就会拼命涉水过来,将他们的楼船撕碎。
现在不是该表现圣母心的时候,甚至不能示之以弱。
江凡被沈沅的话点醒,面色愈凝重起来。
“沈兄有何打算?”
“从现在开始,让护卫持刀,轮班站于楼船两侧。”
沈沅顿了顿,语气又严肃了几分,道:“所有人提高警惕,时刻关注河面,真正的危险或许还未出现。”
江凡闻言,面露骇然,凝声道:“沈兄是说会有匪寇劫船?”
沈沅颔。
灾荒这般严重,流民如此之多,出现山贼水匪毫不足奇。
对那些声势较大的匪寇,会有官军去剿,反而是那些百余人规模的小匪,官府却无心也无力去管,这样的队伍时聚时散,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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