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在我这里坐了很久的工夫,再出去吃饭,那就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那就这样得了,两件事作一件事办,你在我这里多坐一会儿。
我再吩咐公寓里的厨子,作几样拿手好菜来吃。
你若嫌闷得慌,我这里解闷的玩意儿,可也不少。”
他说着话,就跑进他的卧室里去,捧出十几本图画杂志来,笑道:“你瞧我这个,把这几本画看完了,饭也就得了。
请坐,请坐。”
他把杂志放到小桌上,只管向月容点头,月容笑道:“你这份儿好意,我倒不好推诿,可是有一层,你别多弄菜。”
信生将右手五个指头伸着,笑道:“四菜一汤,仅仅吃饭的菜。”
他说着,就出去了,那样子是吩咐公寓里的茶房去了。
月容想到人家相待得十分恭敬,而且又很大方,决不能当着人家没有来就不辞而别,只好照了人家的意思,坐着看图画杂志。
一会儿他进来了,笑道:“杨老板,你瞧画有点闷吧?我昨天买了几张新片子,开话匣子给你听罢。”
他说着,自向卧室里走去,接着,屋子里的话匣子就开起来了。
从事什么职业的人,眼前有了他职业以内的事情发生,当然是要稍稍注意。
月容先听到话匣子里唱了两段《玉堂春》,还是带翻了书带听着,后来这话匣子里改唱了《贺后骂殿》了,月容对于这样的拿手戏,那更要静心听下去。
唱完了,信生在屋子里问道:“杨老板,你听这段唱法怎么样?”
月容道:“名角儿唱的,当然是好。”
信生道:“我的话片子多着呢,有一百多张,你爱听什么?我给你找出来。”
月容道:“只要是新出的就行。”
信生道:“要不,请你自己挑罢。”
他说时,已是捧了十几张话片在手,站在房门口来。
月容放下书,也就迎到卧室门边,看他手上所捧的,第一张就是梅兰芳的《凤还巢》,随手拿起来道:“那末,就把这个唱两遍听听,也许我能偷学两句下来。”
信生笑道:“这是杨老板的客气话。
现在内行也好,票友也好,谁不在话匣子里,去模仿名角儿的腔调,杨老板那样响亮的嗓子,唱梅兰芳这一派的戏,那是最好不过。”
他口里说着,已是把话片子,搬到了话匣子下面长柜子里去。
原来他这话匣子,是立体式的高柜子,放在床后面,靠墙的所在,信生走过来,月容是不知不觉的跟着。
信生对于她已走进卧室来,好像并不怎样的介意,自接过那张话片,放到转盘子上去,话片子上唱起来了,他随意的坐在床上,用手去拍板。
在话匣子旁边有一张小小的沙发,月容听出了神,也就在那上面坐着。
唱完了这张《凤还巢》,信生和她商量着,又放了几张别的话片,于是她把匣子关住了,笑道:“你再看看我这屋子里布置得怎么样?”
月容看这房间很大,分作两半用:靠窗户的半端,作了书房的布置;靠床的这半端,作了卧室的布置,家具都是很精致的。
说话时,信生已到了靠窗户的写字台边,把桌灯开了,将手拍拍那转的写字椅道:“杨老板,请你过来,看看我这桌上,布置得怎样?”
月容远远的看去,那桌上在桌灯对过,是一堆西装书和笔筒墨砚玻璃墨水盒,没什么可注意。
只有靠了桌灯的柱下,立着一个相片架子,倒是特别的,不知道是谁的相片,他用来放在桌,自己是要上前看看去。
即是信生这样的招呼了,那就走过去罢。
对了十步附近,已看出来是个女人的相片,更近一点,却看出来是自己的半身相,这就轻轻地“喝”
了一声,作一种惊奇的表示。
信生随着她,也走到桌子边,低声问道:“杨老板,你只瞧我这一点,可以相信我对于杨老板这一点诚心,决不是口里说说就完事,实在时时刻刻真放在心里的。”
月容两手扶了桌沿,见他已是慢慢地逼近,待要走出去,又觉得拂了人家的面子,待要站在这里不动,又怕他有异样的举动,心里卜卜乱跳,正不知怎样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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