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万一太皇太后借机整治梁太后……”
“请太皇太后。”
顾渊一字字地道,“至于朕……”
他回身瞥了一眼案上的《毛诗》,慢慢地叹了口气,“朕去宜言殿等她罢。”
风雪的呼啸声中,薄暖揽紧了衣襟,敛衽行礼:“太后长生无极。”
文太后没有下车,辇舆径自行至了掖庭宫前。
不耐寒的高头大马迎风打了个响鼻,薄暖后退了半步,文太后一声清喝:“无礼!”
薄暖静了静,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车盖上垂落重帘纱幕,文太后的面容隐在其后看不分明,只听见风雪将她的声音变得冷厉无常:“你的宫婢,见本宫为何不跪?”
薄暖不欲多起争执,回头对寒儿道:“跪下。”
地上的积雪足有半尺厚,寒儿咬了咬牙,终是跪了下去:“奴婢请梁太后安!”
薄暖一听,心道糟糕,“梁太后”
这一尊号不如皇太后,往常宫人行礼都含糊称“太后”
便过去了。
果然便闻文太后冷冷地道:“婢子与主子是一样地无礼。”
“寒儿不懂规矩,阿暖向您赔罪了。”
薄暖站了出来,笑容清润,“太后凤体要紧,岂可为一介宫婢顶风冒雪?詹事府那边已将寒儿罪案查明,太后只需端坐宫中,待他们呈上奏报……”
“薄婕妤说笑话了。”
文太后轻轻一笑,“我且问你,谁家的奏报会进长秋殿的门?”
薄暖脸色一白,“文充仪是太后的亲人,宫中一定会给太后一个交代。”
“交代?这个好说。”
文太后顿了顿,“寒儿是不能呆在未央宫的了,不如放她去永巷,成全一条性命,如何?”
薄暖攥紧了袖口,“永巷是有罪宫人所居,寒儿无罪……”
“够了!”
文太后冷叱,“陛下即位一年至今,天象无常,灾异纷起,黄河决口,滇民叛乱,全是因为后宫里阴阳不调!
太皇太后好意为陛下招纳世家女子,你这妒妇,竟还狠心下手害人——”
“一派胡言!”
仲隐终于忍不住了,挺身而出,甲胄的冷光在风雪中激射刺眼,“婕妤早说了寒儿没有害人,太后怎地如此偏听偏信?”
嘶啦一声刺耳的响,车帘被文太后一下子拉开了,她冷冷地注视着雪地中的这一对男女,细线挑起的眼眉已掩不住残忍的老态,“老身没有想到,仲将军也会来管帝王家事。”
仲隐毫不退让,“末将官司未央门户,太后当道不尊,法当劾。”
文太后惊骇地笑了,“仲将军要弹劾我么?”
仲隐没有做声。
“反了……反了!”
文太后大声道,“你不过四百石的郎中,也敢这样对当朝太后说话?给我跪下!”
“甲胄不拜。”
仲隐梗着脖子道。
文太后的目光如刀刃般刺来,薄暖侧首,给仲隐递了个眼色,让他姑且从权。
仲隐感觉到了,心中莫名酸涩,却仍是不拜。
薄暖于是揽起衣襟,往雪地中屈下了双膝,双手按地,额头重重叩下,一字一顿如陷冰雪,“是阿暖有错,惹太后生气。
请太后息怒还宫,待詹事查明文充仪冤状,阿暖自会到长秋殿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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