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他对自己和张素的婚礼百般阻挠,不就是觉得自己是个穷小子,女儿嫁给自己没面子了吗?这样要面子的一个人,对女儿离婚的事实肯定也是容忍不能的,自己愿意复婚,这个老人应该是第一个投上赞成票的人,而万料不到等待自己的居然会是如此直接的怒火。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杜如松心中浮出这一行血红的大字,当下悔恨地肠子都在发青。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张德轩却目光一厉,回头大喊:“警卫!
警卫!
把他给我拖出去!
!”
两个兵哥跑着步进来,挨个朝张德轩敬了礼,随后跑到杜如松身边一边一个扣住肩膀,一下就将腿软脚软的杜如松给提了起来。
他们的手力气很大,就像钢爪一样坚硬有力,扣住肩膀的时候不分轻重,杜如松疼地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想要求饶,但还没等他张开嘴说话,面前的场景就猛然一变。
从温暖如春的客厅成了寒风刺骨的室外。
被毫不客气地“请”
出了大门,兵哥连话都懒得跟他说,扭身就走。
杜如松还想再闯,只听咔咔两声清脆上膛,两顶黑洞洞的枪管便对准了他的脑袋。
屋内,张德轩朝两个小女儿发了一通脾气,骂她们不知道友爱大姐鬼迷心窍见利忘义有奶就是娘,总之什么话诛心骂什么,什么话难听骂什么,骂完了女儿骂女婿,直将大女婿胖乎乎的脑袋骂出一层豆大的汗珠才肯歇口,末了还要添上一句重重的冷哼。
张臻和张巧连张素的脸都不敢再看,老爷子说了一句“滚吧”
,她们便带着丈夫夹着尾巴灰溜溜从屋里跑了出去,嗅到屋外的空气后,才猛然深吸了一口,活过来了!
而屋内的张素才真正有勇气表露出自己的委屈,以往的那些不快那些愤恨,这一秒都已经消失不见。
她扑在从未感受过的父亲的胸膛中,不顾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狠狠地痛哭了起来。
从未跟儿女如此亲近过的张德轩表情立马变成了o^o,威严的羊胡子一翘一翘,看模样是想骂人,然而嘴巴张张合合半晌,他还是没有出声,只是将拐杖递给杜行止拿,自己伸出手,虚虚地揽住了女儿。
这个大女儿,年少早慧冰雪聪明,却经受了太多的苦难。
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亏欠太多。
张德轩曾经头疼女儿硬要跟杜如松在一起,还特意为此去求助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给他的解释是,在父系威严的家庭中长大,张素从小没有感受过正常的父爱,偶尔有一个男人对她特别温存,她便会贪恋这种心理上的满足感无法自拔。
张德轩那时候是后悔的,然而他从来不是个温柔的人,性格中又有抹灭不去的冲动,一旦生气了就口不择言,想要改变又是谈何容易呢?
是他,亏欠了女儿本该从小得到的慈爱啊……
张德轩眨眨眼把眼泪眨回去,在孙儿面前他是威严的爷爷。
定睛一看杜行止这小子还没眼力见地盯着自己这边,他顿时怒了,又是羞涩又是羞涩又是羞涩地吼了一句:“看什么看!
还不赶紧来安慰你妈!
?混账小子!”
杜行止无辜被骂,眉头一跳,后仰着身子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不在张德轩身边长大,自然也就不怕他,将拐杖塞回张德轩手里后,他才掏出兜里的手帕塞给母亲,硬着嗓子安慰了一句:“一大把年纪的,不要哭了。”
张德轩捏着被硬塞进来的拐杖,盯着杜行止哄女儿似的举止,心中又有些欣慰起来。
没有温柔的爸爸,现在也已经有成熟的儿子可以照顾她了,女儿的磨难果然是暂时的,等到晚年一定有享不尽的福分。
羊胡子翘了起来,张德轩眼中有着对孙儿的赞许和得意,他拍了拍杜行止的肩膀,破天荒夸人一句:“你很好,跟你爸不一样,是个有良心的小子。”
杜行止回头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外公一眼,总觉得自己方才还隐约能感受到的某种威严实际上只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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